第36章 要紧人证
她用内力屏住气息,放轻脚步,悄悄尾随着往河边去的阿欣。
阿欣把莲花带到河边的小树林,用剑胡乱刨了个坑,一脚踹下去,便直接活埋了。
苏寒樱隔得远,并未将莲花的面目看清,只是隐约觉得这女子面熟。
她按兵不动,等到阿欣走了,方奔过去,刨开了土,正想辨认尸体面目。只见满脸满嘴污泥的莲花忽的张开了眼,边大口喘气边自己从坑里爬了出来。
苏寒樱以为诈尸了,一纵就跃到树上,躲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莲花爬到水边,不知是在洗脸,还是在喝水。
她仗着胆子大声喊话:“美女,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杀的你,也不是我埋的你,你若想报仇,可别找我。去找那阿欣!”
莲花洗净了嘴里和脸上的泥,回过身来,方看清了救自己的人乃是她谋害过的苏寒樱。
她重重磕了几个头,孱弱的道:“少奶奶,莲花错了。求少奶奶救救莲花……”话没说完,人就晕过去了。
苏寒樱在树上看得分明,也当场就认出了莲花的身份。
她跃下树,来到莲花身边,拨开凌乱的发丝,探了探额头,有温度,便放心的道:“虽然脸色白的像鬼,但确实还是个人。奇怪了,你们不是一伙的嘛,阿欣为何要杀你?”
可惜,昏死过去的莲花根本就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事不宜迟,她只好扛起莲花,本打算带她回罗府。可转念一想,径直带去了越王府。
苏寒樱上回来过越王府,略记得点子路。她怕走正门人多眼杂,扛着莲花直接从后院窜了进去。
刚一落地,就被侍卫团团围住,一道剑影闪电似的直冲她身上而来。
她一个闪身麻利的避开了,定睛一看对面的人,便气呼呼的喊骂道:“言休,你大爷的,原来你会武功。”
言休一剑未中,正要再刺,方看清眼前的人是苏寒樱,忙的收剑回鞘,连连作揖:“苏菇凉,得罪了得罪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别去告我们主子的状!”
“接着!”苏寒樱顺手将莲花扔过去。
言休忙的一把接住,看了莲花两眼,嫌弃道,“苏姑娘,这女的是谁啊?看起来瘆得慌!”
“给你找的媳妇,抱好了。”苏寒樱一本正经的道。
“别别别,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苏姑娘你可别开这玩笑。”言休吓得就要扔人。
“你别扔,你给我抱好了。”苏寒樱赶紧制止,“这是个要紧人证,快带我去见你家主子。我有事要说。”
听此,言休方乖乖抱着莲花带她去见李霂。
李霂歪在屋内,香炉上燃着凤髓香,他正在闭目沉思,忽听外面传来苏寒樱和言休讲话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忙的端坐起来,正准备细听,就见言休抱着一女子与苏寒樱同进屋来。
“寒樱姑娘,你怎么来了?”他语气里有几分抑制不住的喜悦。
苏寒樱上前,将自己今日遇见阿欣的前前后后同他讲了,然后,她不好意思的道:“殿下,本来这莲花我应该带回罗府去的。可是,罗丞不在家,家里就我和长公主两个女人。我怕引来其他事端,所以就想托你照管照管,等她清醒了,或许又能问到一些线索。”
李霂早知罗丞出城去了,又见苏寒樱第一时间想到他,心内喜不自胜,忙道,“你放心,我即刻安排人去请太医来为此丫鬟医治,定将她救治过来。”
苏寒樱感激的点点头:“谢殿下。那我先走了,要是她醒了,说了什么,麻烦你遣人告诉我一声。”
“你别急着走,你稍微等等坐着吃杯茶,等太医来看了,兴许她就醒了。咱们一起问问她!”
苏寒樱想想有道理,就留下了,任由言休带着莲花下去安排了。
不一会,太医过来了,看了看,说是风邪入体,惊吓过度,暂时还有的救。
苏寒樱问何时能醒,太医摇着头道:“不好说,不好说,今日醒的也有,明日醒的也有,先吃两剂药看看。”
见此,苏寒樱又向李霂告辞。
李霂又道:“寒樱姑娘,你别急。等马上熬了药给她喂下去,说不定两三个时辰便醒过来了。你不若再等等,万一这丫头知道什么,她是你救的人,要是我问话,她未必肯说。这不耽误事嘛!”
苏寒樱想想也是,坐下来又喝了一盏茶。
屋内只有她和李霂二人,她觉得这样干坐着十分不自在,就客气的道:“殿下,你若有事你先去忙,不用陪我等着。”
李霂温雅一笑:“我无事,没得忙。我陪你等着!”
苏寒樱挠挠耳朵,更觉尴尬了。她东张张,西望望,试图寻找点话说:“呃,你这屋子挺大的啊。”
“还好,罗家的书房也不比这小。”李霂随口接道。
“鹅!好吧!”苏寒樱干笑着,窘迫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幸好,一会,言休进来,回道:“药已经给那丫头服下去了。去京兆府尹打探的人回来说,杜连山查到京都多家铺面与梅庄有往来。现在已经将梅庄的人全部扣起来了,但是那几具尸体还没有消息。沈家的下人都跟吃了哑巴药似的,什么也问不出来。”
李霂了然的道:“知道了。沈泽为人心狠手辣,家下人都怕他。这桩不急,我总有预感,那个莲花会是咱们突破沈家的关键。咱们再等等!”
苏寒樱听此,正好觉得这样与李霂相对而坐挺不自在的,只见她轻轻放下手里茶杯,道:“要不我去看着那莲花,等着她醒来。”
李霂折扇一伸,拦住了她:“寒樱姑娘,我府里有几株海棠开的甚好,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看还是不看?
走在外面,总比干坐在屋里强,也能避嫌。她是这样想的。
起码,她这样做,为罗丞考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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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府海棠是钱贵妃的最爱,越王府栽种的海棠自然以西府海棠为主。但也不乏垂丝海棠、竹节海棠等其他品种。
一进花园子,苏寒樱只觉仿佛入了仙境,放眼望去,千万海棠花树连城一片,红的白的粉的,似梦似幻,美不胜收。
苏寒樱惊呼:“殿下,我以为只有几颗海棠花树,没想到这么多啊。”她放轻脚步,一路走,一路惊叹,“这也太美了!我若有点诗才,定要用天下最美的诗句来赞叹这盛景。真是可惜我这一肚子草包辜负了这场盛大的花事了。”
李霂负手跟在她身后,听她如此自黑,忍不住嘴角上扬:“寒樱姑娘,天下敢像你这样自认草包的人可没几个。明日来赴宴的人中,不乏自诩名流才子与那专爱逞能卖弄之人,但肚里有多少真材实料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李霂不才,反而认为这样的花事也只有姑娘这样真性情爱花、赏花的人才配得上。”
“那明日若罗丞回来了,殿下认为他属于那一类呢?”苏寒樱站在一树白海棠下饶有兴味的回头盯着他。
李霂心口荡漾了一下,带点傲娇的道。“他倒不草包,只是,我这满园的花十分不愿意给他欣赏。”
“说实话,他也未必愿意来赏。”苏寒樱小声的嘀咕着。
李霂假装没听到,引着她继续往花海深处去。
苏寒樱越看越喜欢,越喜欢越不舍,她想:明日那么多人会不会把这满院子的花踩坏了啊!她又想,若是明日罗丞还回不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她偷偷瞧了李霂一眼,又想起那日在法华寺的事情来,鼓起勇气道,“殿下,那日在法华寺,我有几句话没跟你说完。”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霂迎风而立,颇为失落,“你我对彼此都有意,可惜天意弄人,让你嫁给了罗丞。偏我又困与皇室,不能随心所欲。唉……”他忽然激动起来,“寒樱菇凉,若罗丞对你不好,我定不会……”
“殿下!”苏寒樱见他完全会错意,忙的打断他,“罗丞对我很好,我们夫妇也很好。”
李霂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眸色渐深,“你们真的很好吗?可你对我明明……是有情义在的。”
苏寒樱愧道:“殿下,我不否认。由于幼时殿下救命的事情,我一开始确实心系于你,可后来,罗丞回来了。虽然他脾气暴躁,但他对我极好,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都选择相信我。”
“所以,你就爱上他了吗?”李霂不服。
“嗯。我以前总是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我以为自己除了心目中那个‘大英雄’不会再喜欢别人,可是,与罗丞相处的这些日子。我才明白,自己以前太过偏执,也太过自信了。”
“莫非在你心里,我竟不如那罗丞。”李霂气闷的道。
“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爱情这件事情是没道理可讲的。我爱上了罗丞,我自己也没想到。殿下以后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就会明白我的感受了。”
“你是在怀疑我对你的心是假的吗?”李霂孩子气般的质问。
“殿下可能有那么一点欣赏寒樱,但殿下并非是非寒樱不可的。我与殿下,更愿意做那惺惺相惜的江湖知交,想必殿下,也与我同想。日后,寒樱心里会将殿下视作兄长般那样尊敬。殿下若有要寒樱出力的地方,只管吩咐,赴汤蹈火,小妹在所不辞!”
李霂一听这番言辞,心里又叹了口气。若是苏寒樱未嫁,他一定会用尽心思博得她的青睐。
可惜了,她嫁人了,还嫁给了他最讨厌的人—罗丞。
罗丞啊,罗丞,上天总是站在你那边。
念到此处,李霂眉宇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寡欢之色。
苏寒樱为了弥补自己对他的歉疚,忙道:“殿下,你放心。罗丞已经查到是谁在谋害你,等到他搜集起所有证据。害你的人就会遭到惩罚的,以后,你也可以放放心心的出门了。”
李霂沉默良久,方回道:“但愿如此吧,替我谢过他了。”
苏寒樱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问:“还有什么话吗?”
风来,落英缤纷,苏寒樱忸怩的道,“希望殿下以后别气罗丞了,也别拿话挤兑他。他就是个炮仗,稍微刺激他点,就要爆了似的。他总是用殿下的一些话来同我吵架,我嘴笨,又吵不赢他。武功又差,也打不过他。”
“也只有事关你的话,他才会受刺激。”李霂竟有种受伤的感觉,他想起往日旧事,忍不住提醒道,“你不要对他太好了,他最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你为他出生入死,他一朝得势,转眼便会将你忘得干干净净。他的喜欢和爱,就与这海棠花一样,不长久!”
苏寒樱一愣,又想到一桩心事,小心的问:“殿下,你与罗丞,是否有什么误会?”
“不说了,再提往日,我如今的境况也不配。”李霂语气里露出淡淡的自嘲。
后来,两人都没在说话,阳光很好,海棠花开的璀璨夺目。
在那时,李霂或许不知道,如果他有罗丞三分的牛皮糖黏糊劲,有些事情可能会有所改变。
曾有那么某个瞬间,苏寒樱心是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