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海棠宴会(上)
春日融融,天气晴好。
长安还是那个长安,只是昨晚在北大街发生的惨案震惊了整个帝都。
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议论李昭阳死的如何惨烈。
是的,大家都说,李昭阳死了,被火烧死的。
车驾烧成了灰,身体烧的只剩阴森森的骨架。
但令人奇怪的是,罗府门前虽挂了灵幡,但大门紧闭,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吊唁,就连宫里也未上报李昭阳的死讯。
罗府这番行事,让李澈和安红豆颇为疑惑。
就在大家以为越王府的海棠宴会取消之时,不想,宫内传出消息——海棠宴照旧,越王李霂今日按照计划接驾。
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了,皇帝李勍与李昭阳明明那么相亲相爱。
为何,会枉顾李昭阳死讯,坚持大摆海棠宴?
忙了一夜的罗丞脸色十分不好,他刚从罗府过来王府。海棠园里王府众下人皆在忙碌摆放桌椅,设置茶果。
李霂与罗丞再次巡视了一遍防卫后,方坐在一边歇息。
李霂亲自给两人泡了一壶茶,他给罗丞倒了一杯,慢悠悠道:“冷山泉水清冷香冽,柔甘净洁,用来泡你最爱的春茶是最好不过的了。阿丞,你品品我的茶艺,比之少时有何不同?”
罗丞看他一脸期待,可惜此刻没他这么有心情,随手端起茶杯,便一饮而尽,只觉一杯不够解渴,然后道:“再来一杯。”
李霂见他似牛饮,辜负了自己一番心意,皱皱眉头,提着茶壶不愿再倒。
罗丞懒得与他废话,夺过茶壶,自己满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仿佛是故意的,又接连倒了几杯,杯杯一口干完。
李霂一看,又夺回茶壶,气道:“父皇不过放你出去打了几年仗而已,一点君子的文雅都没了,真真是越发像个莽汉。这么好的茶,你就这样牛饮般的糟蹋。别喝了!”
罗丞冷脸道:“我是粗鲁,哪像你,天天装的病弱扶风,谦逊温和,又是好看又是无害的。实则一切都在你那乾坤肚里,把别人当枪使。”
“你这话是何意?”
“哼!”罗丞道,“你敢说你当初在长茗山上与寒樱相遇真的是偶然,不是你故意的?”
李霂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罗丞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你算计我可以,你为何连寒樱也要算计进去。若那日出现在长茗山上的是上官慈,寒樱小命怕都没了。”
李霂有话说了:“我没有算计苏姑娘,我只是希望我被刺杀这事能有个强有力的人证而已。那日没想到碰见的是苏姑娘,这个你必须信我。”
罗丞岂会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但他就是窝火,若不别有算计,苏寒樱就不会与李霂遇见。
若不遇见,就不会相认,若不相认,就不会让这狗子在他与苏寒樱间横插一脚。
李霂几次三番想要告诉罗丞关于苏寒樱心目中的‘大英雄’一事。
可他总是话到了嘴边,又毫不犹豫的吞咽回肚里了。
他淡淡道:“苏姑娘昨夜与青门一战,可还好?待会开宴,她来不来?”
“我让她在家休养,不要来了。”
“休养?苏姑娘昨晚伤着了?”李霂明明记得言休说没有受伤啊。
“她—累着了。”罗丞故意气他,“有些事情,你个光棍是不会懂的。”
“粗鄙。”李霂嫌弃的连连摇头,继而,他放眼海棠花海,想着再有一个时辰,便开宴了,若有所思的道,“不知父皇这番苦心他秦王可懂。”
“他若懂了,纵是罢手了。便也晚了!”罗丞本来对李澈还有一丝宽厚之心,可昨晚当街放火刺杀之事,让他已经对李澈彻底失望了。别人还尚可,可竟敢丧尽天良对他母亲李昭阳下手,这他是万万不能原谅的。
说起这海棠宴,多少京门子弟想方设法都想要一张邀帖。众人都知这宴会是越王为缅怀钱贵妃所办。况且皇上给足了李霂面子,此事早就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
本该百官云集,浩浩汤汤,可许多之前拿到请柬可以赴宴的人今日都被拒之门外,毫不客气的撵走了。
沈泽去了南门接应大军,并未与李澈同行。
李澈派去宫里打听的人还未归,这边接驾的时辰马上就到了。不知为何,听到海棠宴照常时,他心头的慌乱就似杂草般的疯长。
与六部官员、王公大臣同站在越王府门前,罗丞不在,他心稍安了些。
大臣们都在议论李昭阳被刺杀一事,有人说罗府并未向朝廷报丧,或许李昭阳根本就没死。
听着朝臣们的议论,李霂又呆不住了。可他想到沈泽亲眼见李昭阳烧死,而罗府昨晚确实挂了代表丧事的白布。
他揣度着,大概是罗丞的障眼法,为了迷惑他故意不报丧,不让外界知道李昭阳的死讯。
他心头乱糟糟,七上八下的,欲找个借口先溜,又怕败露了自己的计谋。此刻站在这里,浑身内外都如火烧火烤般的焦灼,真真是急死他了。
李霂站在李澈身旁,见他不停冒汗,冷笑道:“皇兄,你这又不是第一次接驾,为何紧张的脸上到处都是汗。莫非秦王府还有什么事没安排好不成?”
李澈见他故意当众激怒自己,不敢与他吵,暂且隐忍道:“越王说笑了,接驾是何等大事,哥哥哪敢分心,只是担心待会御前侍架出了纰漏。”
李霂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若有纰漏,万劫不复的是弟弟我。哥哥不必紧张至此。反正到了今天这一步,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李澈见他说话越发不成样子,怕引起朝臣猜疑,干脆装聋作哑,不与他说话。
远远的天子的仪仗已经过来了,禁军将个越王府周围围的水泄不通。
早有内侍官高喊:“皇上驾到——”
众人还未见龙颜,就忙不迭的跪下叩首,山呼万岁。
面对百官跪拜,李勍脸色十分不好,他没说“平身”,众人皆一直俯首。
他冷冷的扫视了李澈一眼后,手一抬,抬撵的内侍们直接进了越王府大门。
众人跪地良久,都不见圣谕,均在纳闷。李澈感觉气氛不对,手心的汗都快握不住了。
半晌,才听一个尖尖的嗓音道:“皇上口谕,众卿家免礼。依次起身入内。”
众人一听,这才起身随着李霂入内。
海棠苑内,李勍站在最盛的那株西府海棠下,喟叹道:“朕以为我李家可以避免皇子纷争,手足相残这种丑事。可真是没想到啊,朕到了今日终究也得面对这寒心的事情。”
罗丞侍立在旁,沉声道:“皇上待秦王不薄。秦王到了今日,固然有南诏余孽从中调拨的份,但秦王立场不坚,为了皇位费尽心思,手段歹毒又残忍。皇上,为了江山社稷,李朝国本,臣还望皇上从严处置。”
李勍沉思良久,道:“开宴吧,朕既然来了,就得亲眼看看秦王这场戏到底筹谋的如何。”
罗丞传令下去,李霂带着百官进了院子来,依次入座。
李霂入园,乍见罗丞竟然侍立在皇上身侧,正在惊诧,又见李昭阳打扮的端庄高贵,缓缓入园来。
众人见到李昭阳出现,都纷纷诧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