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徐夫人正聊的高兴,门外一小童却是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在徐夫人身旁耳语了几句。
“什么!”徐夫人大吃一惊,手上的筷子都掉了下来,砸在了青窑白瓷碗上,清脆的声响淹没在了人声之中,林沐柔正巧了个正着。
名烟低着头,弯着身子从门外进来,额头上的汗水滴滴落下。
“事情办好了?”林沐柔瞧了她一眼。
“办,办好。可,可是······”本以为林卿卿掉下水去,没半晌是上不来的,那亭苑偏僻,虽说水浅淹不死人,但冻一冻她,再让她丢个丑,那就是最好的。
一个女子,喝多了酒,失足掉在主人家的池子里,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林卿卿那勇救平津侯的美名也盖不过去。女子在世,最是要懂规矩的。若是不小心再给人看光了身子,那更是没了脸面。
林卿卿她,也就只配去庵里做尼姑。
“可是什么?”吞吞吐吐,一句话都回不清楚,林沐柔对着名烟更是没好气了。
“表少爷跳到了池塘里,将人救了上来。”名烟顿了一下,终是将一句话讲全了。
“什么!”此刻,林沐柔与徐夫人一般惊讶。
若不是四周有人,林沐柔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表哥如何了?”
“表少爷身子强健,自然是没什么的。随风已经让人请了大夫来。”林沐柔拍了拍胸口,有随风在,表哥应该是没事的。
林家与徐家,论起关系来,其实只是远亲,远到什么程度呢?往上数十个辈分,才有那么一个姻亲的关系。可是徐家是正宗的皇室旁亲的血脉,家世渊远,而林家却是近百年才发迹的,怎么能不想法设法的傍上这门远亲呢?
因此,纵然林家与徐家之间,隔了不知道多少层关系,林沐柔也是能亲亲热热的徐家的嫡长孙徐彦君一声表哥。而随风则是徐彦君的随身小侍,人机灵,更要紧的是精通医术,祖上是太医院里的。
刚放下心来,林沐柔突然又拉住了名烟的手,追问:“你刚才,可被人看见了?”
“没,没有,表少爷是听见了有人呼救,才急急赶来的。”名烟赶紧摇头道。
“那就好。”林沐柔舒了舒心,没有人看见就好。
只是,一想到表哥,林沐柔便满身的不是滋味。他竟然,亲自跳下水去救她?这秋日里的池子冰凉刺骨,任谁都受不了,可是表哥那样金枝玉贵的人,却是为了林卿卿入了池子!
这一汪清池,算是彻底被搅黄了。
小院偏房内,林卿卿呛了水,又着了冻,整个人一脸苍白,病恹恹的躺着。
“卿卿,卿卿,你醒醒,醒醒。”徐彦君身上还裹着湿透的衣裳,颤抖着身子蹲在床边候着,不停的喊着林卿卿的名字,生怕她就这样睡去了。
他心疼!他又如何能不心疼?面前的人,明明比京城内的任何女子都美,都灵动,如果从未送去那庵里,她才应该是“京城第一美人”!她才是那最受欢迎,最让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少爷,您先去换身衣裳吧!”随风关心主子,在一旁努力劝说着。
然而,徐彦君就是不听,固执的要守在一旁。
门外,早已经是围了一群人,那些个听到风声的,都忍不住跑过来一瞧究竟。
“散了吧,都散了吧!”
徐夫人脚步匆忙,一推开门,眼底的眸色就暗了下去。“随风,把少爷带下去,换洗身衣裳!”
“是!”得了吩咐,随风直接将人拖着就走,徐彦君见自家母亲来了,也不再多说,回头看了眼林卿卿一眼后,走了。
“随风,是我没保护好她。”路上,徐彦君失魂落魄的喃喃说道。
往日,那一张纯真可爱的笑脸再一次浮现。
“哥哥,哥哥,给你的。”
一只肉乎乎的小圆手,忽然从他的后背上伸出,手心里还沾着黏黏糊糊的冰糖,只是那原本精巧糖人在此刻已经少了一半,看起来像被小耗子啃过一样。
“这糖人怎么少了一半?”他无奈的接过。
面前的小团子鼓着肉肉的脸颊,“本想着都留给哥哥的,可是卿卿太馋了,就忍不住吃了一小口口,真的是只吃了一小口口。”
徐彦君叹息,这样美好的时光,只短暂的维持了三年。
明华二十二年,她消失了。
等到自己找到她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
“公子,您别担心。终究,还有希望的。”随风自幼跟着徐彦君,他当然知道少爷对卿卿小姐有多么的喜欢,就算被夫人关在了房内,出不去,却是硬生生的饿了三天,直到夫人心软,放了他出来。
可,人终究是被送走了。
“面若桃花妖,身似白娇狐。有女如此,福不保夕。”
短短十八个字,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十二年。
“田大夫,人怎么样了?”徐夫人隔着帘子坐着,看也不看林卿卿一眼。
“着了冻,又受了惊,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田大夫是京城内退休的太医,平日无事就开开药店,摆摆摊,偶尔也去贵人家上门看个诊。
“死不了?”徐夫人冷着一张脸。
“额——”听徐夫人的口气,这田大夫有些难以回答,究竟是想她死,还是不想她死呢?
“说话。”
“暂时,是无碍的。”
“啧。”还真是命大,怎么不直接死了才好。徐夫人想着府里的宾客,又想着自家儿子亲自去救人的事情,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白白让林卿卿赖上了徐家?
“传话下去,林家大姑娘喝多了酒,吐了一身,才特意过来换身衣裳。因着身体不舒坦,本夫人便直接派人送回林家去了。”
兰药得了吩咐,赶紧下去照办。
荷香候在林卿卿的身前,一言不发的听着徐夫人的安排,这伯爵府的人冷清冷意,若不是刚才那位少爷在,她家小姐估计是连命都没有了。
刚刚,她只是去拿了件外袍,转眼,自家小姐就入了水。小姐自幼就怕水,又岂会不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