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斗篷的人被带进了阿篱的牢房,此人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她一进来就围着阿篱打转,上上下下足足打量了两圈,阿篱很是诧异。
“姑娘,可还记得我?”那人放下自己头上的遮盖物,露出整个面部。
阿篱缓缓起身,对着眼前之人也疑惑的细细打量。然后她眼睛里出现了异样,激动的对着那人叫了声。“姑姑,是你吗?
那人望着阿篱随之点头,然后落下泪来。
被阿篱称作姑姑的这个人其实就是圣女白清心的贴身侍女无尘,以前经常往返地宫和锁心殿,替白清心照顾阿篱。阿篱那时唤她作姑姑,心底对她有过类似于那种对母亲的依赖。可自从那个血夜之后,阿篱就再未见过她。
阿篱记忆中的无尘,是个年轻漂亮又温和的人。那时的无尘皮肤白皙细腻,眼睛大而明亮,小巧的鼻子,明艳的嘴唇,是个鲜活美丽的可人儿。她对阿篱笑,偷偷给阿篱温暖。没想过再见,她竟苍老成了这副模样,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体前倾弯曲,像个七十多岁的老妪。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变成了这样?”阿篱很是吃惊,她满是心疼的扶着无尘询问。
无尘没有回答阿篱的这个问题,而是用枯如树枝的手,颤抖着帮阿篱理了理头发。她淡笑,很是满足的说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你和你母亲长的真像。”
无尘没有说,其实当年她是被南宫权的手下抓到了。为了逼问出遗太子的生死和下落,南宫权对她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先是威逼利诱然后是大刑伺候,天下最残酷的刑罚都挨个被她尝了个遍。
这十几年里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她都是在痛不欲生中度过。如若身上不是还有任务,她或许早就撑不下去自绝于世。
那天她被南宫权的人带着去辨认阿篱,远远看着她觉得是,但她不能认。
认阿篱就等于害阿篱,南宫权那样狠辣的人一旦确认威胁存在,便会毫不犹豫快速斩杀,不会多停一秒。所以即使当时的南宫权已凭一模一样的相貌给阿篱下了判断,她还是给出断然否定的答案。制造南宫权的疑惑时间,从而给要营救阿篱的人余出时间。
阿篱于无尘而言,是她在这世上的希望和牵挂,也是终结她自己噩梦的唯一机会。
南宫宏知道无尘的存在后,也曾一直悄悄的为阿篱寻过无尘,他不想阿篱总是那么孤单。
只是南宫权为了封锁有关前朝之事,将其秘密关押在很少人知道的暗阁之下,由南宫权直接控制,非招下面的人皆不可出。南宫权突然离世,无尘和其看押她的人和外界失了联系,所以南宫宏才一直未找到。
这次金樽为了弥补对阿篱之前的伤害,找无尘也可谓是下了大功夫。为了让阿篱在这世上多份牵挂,他可谓是掘地三尺,找遍了这皇宫里大大小小的角落。
“我····有父亲吗?他是谁?“阿篱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无尘为难的看了一眼阿篱,“我答应过你母亲,一辈子都不说出此事。”
阿篱垂下眼眸,掩饰不住的失望,想不到只是知道父亲身份也竟成了一种奢侈。
“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无尘叹口气,终于是对阿篱这孩子一直以来的不忍心,让她这辈子第一次做了有违自己主子的事。
无尘坐下来,眼神看向前方的一个点拉远,记忆似乎是回到了很久,很久····,很久的以前。
无尘自小就跟着白清心,先是白清心的婢女玩伴。后因白清心被选做圣女,她就一道跟着入了宫,成了白清心的贴身侍女,那时她们才九岁。
刚入宫时,她们很害怕,离了熟悉的爹娘和家,身边和眼前只剩下这看不到边的空和大。
白清心被安排住在前圣女的宫殿,由前圣女作为师父每天教习她巫法,她不被允许和师父以外的人交流,无尘就跟在其身边照料她的生活。
白清心之前是很开朗活跃的,可自从来到宫内,她就越来越沉默,眼里的亮光也越来越少。无尘看着很替其焦急担心,可也无计可施。直到后来,白清心的世界出现了两个人。
那日白清心跟着师父去天坛祭祀,师父做法,她则一身白衣立于一侧。白清心带着面纱不染凡尘,微风吹过,乌黑的发丝随白衣一起仙气飘飘。
她一心专注于师父的做法,却没发现站在下方的两个少年,看她已看的入迷。
行完巫法,白清心跟着师父从台上下去,路经那两人。白清心觉得自己的裙子被什么绊到了,致使自己无法再向前。回头顺着裙后尾看去,原是裙子被一少年踩在了脚下。
白清心满脸不悦的瞪过去,那少年却突然对她露出了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白清心一愣,那笑容有些震撼到她。自从入宫,她就没再看到过这么美好的东西,到处都是冷冰冰,阴森森,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讳莫如深和不可说的急匆匆。
待那少年松了白清心的裙子,白清心慌忙收过神,愤怒作势一瞥,然后转身随着师父匆匆离开。
那少年的笑虽然在白清心的心上留下了印记,可白清心也只以为是个偶然的短插曲,并没对此多想,也没想过会和那少年再有后续交集。
一日,白清心独自坐于院中练习心法,谁知墙外却投来了石子。她抬眼一看,竟是那日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一点不认生,趴在墙上朝里面的白清心喊,“喂,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上次见过,你可还记得?”
初听这话,白清心很诧异,因为别人都叫她小圣女。没人问过她她叫什么,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因为没有人会在意。在这里她就圣女这一个身份,也为此而活。
诧异过后,白清心又给了那少年一个极不友好的眼神,然后回了屋还关上了门。
此后的连续几日,那少年每日都来,不管白清心理与不理,他总是自顾自的喊话,风雨无阻,热情从未消减。
“喂,你这样一个人坐着不无聊吗?不如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今日天气不错,外面的这些花都开了,要不要出来看看?”少年把一只脚放在墙上,一只脚垂下来不停晃动。许是喊累了,也许是白清新的毫无反应,让他百无聊赖的开始一个人自说自话。“确定不出来吗?这可是人间美景,你这样辜负了双眼可是会后悔的哟。”
“喂,我今日来的有些晚,你有没有期待我出现?”前一日刚有些下沉的情绪,今日就一下子又涨回来了,他可真是锲而不舍。
白清心从不给予他回应,甚至未曾和他说过一个字。每次要么把他当空气般不理会,任他喊话,自己专心修炼。要么就是漠然看一眼,然后旋即回屋不再出来。
白清心起初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有些心烦,因为影响了她的习法。可慢慢的,她就把他当成了一种意外的习惯,他吵闹的声音也成了一种陪伴。到后来,她甚至都有些期待他的存在和出现。
可时间长了,白清心也害怕,她怕此事被师父知道。到时候不仅要获惩罚,说不定还会牵涉到那少年。所以她决定想个办法赶走那少年,让他不再来。
白清心在练习招蛇的巫法,那少年又来了。一上来就是吊儿郎当的玩笑话,还痞痞的不以为然。“喂,不会说话的气人妹妹,大气的哥哥又来陪你了,开心吗?”
白清心本就有意要驱离他,再加上他这一顿不着调的调侃。白清心一个巫法下去,一条吐着信子的大蛇便出现在了那少年的正前方。随着一声惊呼,那少年扑通一声落了地,落在了墙外。
由于没有听到后续声音,白清心害怕的起身,跑到墙边贴耳询问。“喂,你怎么样啊?有没有受伤?”
那边迟迟没有回应,白清心有些害怕。只犹豫了片刻,便什么都不顾的开了院门。没去看期待已久的外面景色,直接搜寻到少年奔赴过去。
“喂,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事啊?”白清心焦急来到那少年身旁,满是担忧的连声询问。
“哎呦,痛死了,我的脚好像断了,动不了了。”那少年在地上痛苦打滚,表情都纠结在一处。“快来扶我一把。”
白清心想伸手但又有些犹豫,师父告诉过她,不可以和男性有身体接触。
“哎,我说我这都是因为谁啊,是谁把我从上面吓下下来的,怎么现在扶我一把都不行吗,是想让我在这儿活活痛死吗?”
白清心紧了一下眉头,咬唇决定将自己的一只手伸出,递给少年。那少年拉住白清心的手起来,瞬间换上从前没正形的表情,又怪怪的看着白清心说了句。“原来你会说话啊!”
“你……”白清心惊诧着刚要反应,却被少年一把拽下了面纱。
“你长的不丑嘛,那怎么一直以来这么羞于见人啊?”
少年满满的笑意,白清心却是又气又急,追着他要面纱。
少年一点不着急,一路逗弄白清心,既让她看着快追上了又在最后不让她追上。少年让白清心一路随着他在花园里跑,起舞狂奔。一段追逐下,白清心累得气喘吁吁,索性放弃,扭身准备回去。她是看透了这少年的用心,逗她玩呢,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那少年却倒追着回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喂,你要是这么走了,我就告诉你师父今日之事。”
白清心气的牙痒痒,但想到师父那严厉的样子却又不得不屈服。“你想怎样?”
“和我们一起玩吧!做我们的朋友。”
白清心这才看到,原来这少年的身后还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但那少年看起来要文静很多,对着她也只是礼貌的点头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