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下朝后,直接去了太后宫中,给太后问安,他被留下来一同用餐。
阿篱在御书房里打扫,替金樽整理龙案。不小心撞到了龙案上的一摞书籍,书籍被散落地上,阿篱慌忙俯身去捡。
这些书籍放在龙案上已经很长时间了,金樽从不让阿篱靠近,说是里面有朝廷机密,三令五申阿篱绝对不可以靠近。阿篱对这些不感兴趣,自是不会靠近。
可她刚捡第一本就发觉不对,里面似乎是夹了一件东西,轻轻一抖,掉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阿篱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掉出来的东西原封不动放回去,然后继续去捡余下的书。可是越捡越觉得不对,因为余下的每一本书中似乎都夹进了东西。
按下心中的好奇,她快速收拾完,将书按照原来的位置放好。转身都走到殿门口了,莫名其妙的她停了下来。
阿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她折返回来。随手抽出一本书,取出里面夹着的那张纸,慢慢翻看。冥冥中她觉得这东西或许和她有关,她要看,而且是非看不可。
里面是一张人物画像,竟是她熟悉的自己。
阿篱一愣,心不由的紧了一下,眼睛里有慌张,是不知所措和不敢相信的慌张。然后她继续下翻,快速的将余下书里的纸张全部拿出并一一打开。没有任何意外,竟全部是她。
是她,是她,全是她,生气的,皱眉的,叹气的······还有她不小心打起瞌睡的,不屑一顾的与金樽眼神互怼的。张张都画的传神极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入木十分,就是本人的一个镜子再现。但她大多数时候的表情都是横眉以对,平和的很少,笑容是从未有过。
阿篱没想到金樽偷着画了这么多的自己,他对自己还有这么深的执念。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在得知他的放不下后,反应里除了酸楚哀叹,竟还有一丝心疼和喜悦,这是她没想到的。
心中的震动过后,一丝好奇出来。他什么时候偷画的这些自己,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而且里面有很多动作表情都是背对着他的,他怎么可能看到还描画出来。
阿篱在金樽的龙案上一阵儿翻找,结果在龙案下方发现了异处,她脚下踩的竟是一块被机关盖起来的镜子,难怪每次金樽都让她侧脸过去,或是把她打发到离龙案稍远的位置,再或是直接让她背对于他,原来是不让她发现他的这些秘密。
再细找之下,几乎金樽让自己呆过的每个地方,都藏着一个自己看不见的镜子。
金樽陪端画屏吃饭,端画屏不断的旁敲侧击,曲着给话提示。那大意就是让金樽别只顾朝政,后宫安和对于天下稳定一样重要。旧朝才刚复立,还有许多地方要用到权臣去支撑维系。
目前的朝堂上最有权力的两个人,也就属拥着重兵的左云云之父左川,和管着朝堂大小事务的瑢依父亲,三朝宰相明承德。要想让这两人踏实为新皇卖命,保得山河无恙,天下无忧。除了给予必要的厚重赏赐外,他们的女儿才是重中之重,所以说后宫安天下才安。
端画屏不停的有意无意给金樽灌输这些重点,让金樽好好安抚宫里的一后一妃,让其千万别再这上面出乱子。金樽敷衍的应承了,不断加快着吃饭的节奏,心思早不在这儿。他一边急于回去,一边又在失神想阿篱此刻会在做什么。金樽的这些异常,被端画屏看出后收在眼中。
金樽回到御书房的时候,阿篱已将一切归到了原位。
金樽感到有些奇怪,阿篱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没了之前冷冰的无视,多了些柔和在里面。尤其是自己让她转过身背对自己的时候,她竟第一次没了眼神的怒视与反对。
莫不是自己不见了一会儿,她就因想念放平了心态,觉得自己重要。还是她已意识到了她还爱自己,而且还很爱。金樽好心态的大联想,忍不住的自我偷乐。
或许是太累了,每日要处理朝政。依公要给皇后和瑢妃送安慰,还要依心偷看阿篱,为阿篱画画像。他怕万一三个月后阿篱真要走,那他该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所以他尽可能的多作画,多留些阿篱的时刻。
金樽乏的不行,直接在龙案上打起了瞌睡。他脸上泛着笑,似乎是做了一个有关阿篱的美梦,眉毛都舒展开来了。
往常,阿篱从来不会刻意关注金樽。但今日不一样,阿篱下意识的留意着身后金樽的动静。虽然一再让自己不去理会,可今天的情绪有些难自控,这或许和早上发现那些自画像有关。
阿篱转身靠近了金樽,一切都不受控。
她看着金樽睡去的脸庞,不由的就伸出了手。以前他给自己的那些伤害,怨啊气啊····好像在慢慢蒸腾着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以前强行压下的那些情感和美好过往在松动中缓缓上涌,一点点还于心上。
就快要接触到金樽的脸庞了,冰封之心即将完全裂开融掉,只差那么一点点。阿篱突然停手,然后闪电般缩回,因为她想到了南宫宏。
阿篱仓皇着从御书房出来,内心不停搅动着,一番又一番。她很慌乱,还有些惊慌,对于金樽死而复始的情感回归。
慌乱要回自己住处,却在后宫里撞到一个人。那人好巧不巧,正是刚探望完左云云要出宫的左川。阿篱不识得左川,因为未见过其人。
“还请大人赎罪,奴并非有意。”阿篱未看清来人样貌就下跪赔罪,她做了宫女一向还是守礼的,除了在无人的时候对金樽是那种态度。
“无妨,起身便是,相撞本就不是一人能做之事。”左川大方让阿篱起来,他一向都是善待于人,不分贵贱。
“谢大人”
阿篱答谢后正要准备退去,左川看到了她的样貌,立刻激动出声。”是你,我见过你。“阿篱诧异,左川笑着给提示。”那晚你和他在轿中要出城,老夫偶然经过。“原是大人相救,阿篱在此谢过。”阿篱再给左川行礼,以示感念他那日的相帮。“大人今日来此,所谓何事,有否奴可相帮?”阿篱不想欠人人情,遇上了就想还了。
“不是什么大事,是小女任性发脾气,我过来哄哄。”
左川边笑边说,那眼里尽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无边宠溺。阿篱看的好生羡慕,因为她从未得到过这些,来自亲人眼睛里的光,属于自己的那份貌似永远是缺失的。突兀的,她想起了无尘曾和她说过的那个亲生父亲,一个从未见过面名叫左川的男人。未曾想过去寻找,因为不知是种怎么面对。一点点的好奇想找,都被过往那些亲情抹淡了。
“您的女儿也在宫中?”
“是,自小被我宠坏了,性子骄纵了些,遇事爱闹。”左川看到阿篱脸上似乎也有愁容,便开口相问。“你这样慌张所为何事?忧心忡忡可是有什么难解的烦恼?”
“不过是寻常之事,大人不必挂怀。”
“不管是什么,想必你父母此生所图也是你喜乐平安,所以凡事不必太挂于心,一切由心随意皆可。”
阿篱先是笑意感谢这个偶遇的好心人给予自己的关怀开解,然后苦涩一笑,“我没有,···没有父母。”
左川愕然了一下,下意识给出了对女儿般怜爱。“看你的年纪也比我女儿大不了多少,若是今后有事,可来找我。”左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为什么会对才见过几次面的阿篱有这么多说不上来的亲切感,总是忍不住的要出手相帮,仅是因为她和自己女儿年纪相仿吗?
阿篱莫名的感动,对这个爽朗温和之人。“多谢大人。”
“哈哈哈···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都忘了告诉你怎么寻我。”左川都要走了,又想起什么的回过身,笑着自嘲。“老夫姓左名川,遇事可去国公府找我。”
左··川,阿篱连着读出来,脑中猛的一震。眼睛里有明亮的东西闪过,嘴角也有了丝笑容。她看着左川的背影,许多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有懵懂新奇,还有一种是暖流经过。
皇后宫中,瑢妃提着东西来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