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春泥落 韶华凋
酒过三巡,宴会上又都是年轻人居多,气氛自然更加热烈,兴致高的公子小姐们还会上前去表演一段才艺,出众的更是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皇帝在上首看着底下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谁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呢,少年不知愁滋味,想当年他也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自己得不到的,之后才慢慢明白,得到的和逝去的永远是等同的,就是作为皇帝也有无数的身不由己,也会感觉孤单凄凉。
恍惚间,仿佛回到多年前,那是他们都还年轻,少年朝气蓬勃,少女妩媚多情,那时候多好啊,可是一转眼,一切都变了。那张美丽娇俏的容颜逐渐模糊,到现在,皇帝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具体的回忆起她的五官了,只有一个轮廓和难以忘怀的感觉,支撑着他多年的思念。
皇帝突然感觉身心疲累,无心再在这里应酬,便吩咐身边的福贵,要安婕妤今晚侍寝,就算是填补心中的空缺也好,哪怕安婕妤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像她,也足够了。
安婕妤位份毕竟不高,在席间位置也不靠前,因此福贵绕过好多人才来到她的面前,轻声交代到:“安娘娘,皇上刚刚吩咐奴才,一会儿让您准备伺候着,皇上今晚饮了不少酒,娘娘还是早些准备着。”
福贵的声音虽不大,但在场的都是人精,猜也能猜出是什么事情,纷纷皮笑肉不笑的夸奖安婕妤好福气,一直宠爱不衰,这中毒失子后身子刚养好,皇上便念念不忘了。这些拈酸蘸醋的话安婕妤这些年不知听了多少了,早就麻木了,此刻她亦是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分外恭敬的去向皇后请示告退,才弓着身子退出到殿外,众人也早就习惯了她这幅小家子气的样子。
只是前脚刚踏出殿外,安婕妤便敛起那副唯唯诺诺的表情,语气冰冷的对身边的婢女红杏道:“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红杏低眉敛目,低声道:“娘娘放心,奴婢早就一切准备妥当。”
九州清晏在皇帝离开后,皇后也不愿再待着,扰了年轻人的兴致,便也起身离开了,只吩咐让其余人尽兴。热闹的氛围也没有消散,年轻人在一起总是有无数的话题和趣事。
长华和姬蕊、萧鸾歌也是聚坐在一起,聊得甚是开怀。别看萧鸾歌身手不错,看着也不娇气,可是她的酒量连姬蕊都不如,才两杯果酿下肚,就小脸通红,看东西都晕晕乎乎的了。姬蕊没想到平时如高岭之花一般的鸾歌喝了酒会变得这么可爱,就更加热衷于灌她喝酒了。
长华眼睁睁看着这两个酒量半斤八两的小醉鬼,互相还不依不饶的,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俩你一杯我一杯,一直到两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还自说自话的聊得起劲,其实根本都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长华无奈的架起姬蕊,把她送回寝殿,又把萧鸾歌安置在姬蕊的偏殿中,才踏着月色往芳华殿走。
而九州清晏中,卫攸婳和张宝珠也是坐在众多贵女之中的,只是两人对比其他人兴致勃勃的饮酒作乐的样子,就显得清冷了许多,好似心思并不在此处一般。
尤其是张宝珠,时不时拿眼角去扫卫攸婳,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坐着。
卫攸婳此刻紧紧握着藏在袖中的小瓷瓶,薄胚的瓶身都快要被她捏碎,终于趁着众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掩在在桌下的手悄悄拔开小瓷瓶的塞子,把里面的粉末均匀的藏在左手小拇指和无名指的长指甲中。
做完这一切,卫攸婳抬眼,深深看了张宝珠一眼,好似传递给她什么信号。
接着卫攸婳身姿款款来到太子姬昭面前,盈盈一礼,又拿起桌上的玉壶为太子和她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接着端起一杯敬向太子,道:“攸婳来敬表哥一杯,祝表哥无病无灾、诸事顺遂。”
太子身旁的几个宗室纨绔见此情景,不禁起哄调笑,卫攸婳也是脸色羞红,略低下小脸,更是显得楚楚可人。
作为表哥,姬昭也不好拒绝表妹的好意,再说他最近的确因父皇对自己若即若离的态度而事事不顺,卫攸婳刚刚的几句话也让他舒心了些。便端起桌上的另一盏酒,一礼后掩袖饮尽。
远处纾贵妃看着这一幕,不禁扬起舒心的一笑,便扶着锦绣的手放心的离去了。
卫攸婳在敬完酒之后,缓缓走回自己的坐席,经过张宝珠时,不被人察觉的轻点了下头,张宝珠明白,这就是第一步已经成了,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倘若后面顺利的话......张宝珠兴奋的连拢在袖子中的双手都微微颤抖。
只是她不知道,卫攸婳今晚的要做的,还不止这些。
宫宴逐渐进入尾声,不少喝醉的贵人们已经在宫俾的带领下到安排好的住处休息,卫攸婳终于鼓足勇气端起两个酒盏,来到荣亲王姬泽面前,也是盈盈一礼后要敬一杯酒。
刚刚姬泽已经看见了她给太子姬昭敬酒,现在又来到自己面前,倒是稀罕,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的心思还真是难测,姬泽联想到他暗中查出来的有关卫攸婳的一些隐秘之事,再加上长华上次被花豹袭击的事情,不禁更怀疑眼前之人动机不纯了。
只是姬泽面上丝毫不显出对卫攸婳的怀疑,接过她递来的酒盏,礼貌客气的一下,接着轻抿一口做做样子,剩下的酒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倒进了衣袖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让人察觉。
所以当卫攸婳亲眼看见姬泽饮尽了杯中的酒时,感觉心中燃起了无尽的希望,一切好像比她预计的还要顺遂。
祺祥宫中,安婕妤梳洗妥当,静静坐在踏旁,等待皇帝到来,好像与宫中其他嫔妃等待侍寝一般,带着些羞涩和期许,只是她低垂的眸子中却是一片清冷,好似万年寒冰,泛着幽幽的冷光。
安婕妤面对皇帝的时候,显得是那么小心逢迎,从来不曾忤逆不敬,甚至连撒娇都少有,好像一只乖巧温顺的兔子,只是安静地仰仗着皇帝的恩宠如履薄冰的活着。但只有安婕妤自己心里清楚,她面对皇帝时心里是如何的恶心,刻意的逢迎背后是多么的不情愿,其实不止一次给皇帝侍寝时,她都恶心的想吐,尤其是他伏在自己身上,口中唤着其他女人的闺名,语气越是缠绵,她就越是恶心。
安婕妤看着桌上跳动的蜡烛火焰,听着逐渐临近的脚步声,扬起一个恶毒的微笑,没人知道她安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怎样怨毒的心。
既然皇帝给予她如此的宠爱,她自当回报给他更刻骨铭心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