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鸳鸯瓦 映潇湘
经过苦竹大师和太医院数位太医的全力医治,皇帝终于在养心殿中悠悠转醒。这些天以来,他多数时候都昏昏沉沉的,有时候清醒片刻,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想要睁开眼睛,但却不受自己控制,怎么都睁不开。
有时候皇帝也会在昏沉中想,自己是不是就会在这睡梦中就此逝去,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虽也是平静的去了,可是总有太多的挂念留在心头,终究还是不甘心啊,自己废了那么多努力坐上这个位置,为此不惜放弃了毕生挚爱,终日权衡与前朝后宫之间。
如若是自己真的就这么驾鹤西去,他的这些后妃们到底有几个会真心为他哭的呢,他的儿子们,是不是也都在心中窃喜,终于熬出头来了,还有远在狄戎的阿莞,她若是听到自己的死讯,会为他难过吗,会想起从前年少时的相伴吗,会不会还在怨恨自己?
可是当他能够睁开眼睛,看见绣着盘龙戏珠的明黄色帐顶,唯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皇后带着纾贵妃等后妃也在听到皇帝苏醒的消息后,立马来到养心殿中。太子及二皇子也匆匆赶到,霎时间,养心殿聚满了人,有身份的都围在皇帝床前,嘘寒问暖,以表忠心,皇帝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头疼,皱着眉头虚弱的吩咐道:“福贵,让他们都先出去吧,晚些再来请安。”
终于养心殿里恢复宁静之后,皇帝在福贵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躺了这些时日,身上酸乏得很,两个小太监跪在塌边替他松泛筋骨,福贵在一旁把近日来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给皇帝,这其中当然有安婕妤下毒的事情,和苦竹大师的预言,以及皇后给宴萝公主以及姬泽赐婚的经过。
皇帝不动声色的听着,其实内心也是波澜起伏,并不想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虽早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像是操劳导致的亏空,也怀疑过有人暗害,命人查过许多,他曾怀疑过太子,怀疑过二皇子,甚至怀疑过皇后,可是,没想到会是安婕妤。
他印象中,这个女人总是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高声,一直小心伺候在他的身边多年了,从未有过忤逆不敬的时候,对其他嫔妃也是恭敬的不得了,连养出的儿子都是一个闷葫芦的性子,却没想到,竟是藏在暗处多年的一条毒蛇。
“福贵,苦竹大师可已经离宫了?”皇帝问道。
“回皇上,皇上龙体好转,大师已经回护国寺了。”福贵恭敬的禀报。
“嗯,得空你亲自去护国寺一趟,把苦竹请进宫来,就说朕感念他护国救驾之功,要亲自封赏。还有,安婕妤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刑部和大理寺都在查办中,想来已经查处了些眉目了,皇上可要叫来问一问?”
皇帝思索片刻道:“嗯,叫督办的官员来养心殿回话,顺便,把安婕妤也带来,她陪伴朕多年,朕要亲自问问。”
福贵恭敬的答应,又服侍着皇帝用了参汤,才躬身退出养心殿。门外的小太监自然对这位总管太监是毕恭毕敬的,看他出来便连忙上前打帘子,点头哈腰的奉承,福贵用手里的拂尘轻点了一下小太监的头,道:“都警醒着点儿,皇上刚醒过来,都当心着办差,可别出了岔子。”
小太监连忙应道:“是是是,多谢总管提点,总管慢走。”
福贵这才出了养心殿,沿着小路到了一处偏僻的伍房,提笔在一张小纸条上写着什么,写完后匆忙藏到衣袖中,来到旁边的假山处,四周打量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才把纸条藏进了一个不起眼的石洞中。做完这一切,才小心翼翼的离开。
东宫中,
太子一回来,便在书房里来回的踱步,显得很是焦躁不安,虽然刚刚在养心殿里他表现的一副欣喜与父皇病情好转的大孝子的模样,其实他心里比谁都忐忑,他才刚下定的决心,要坐上那个位子,拥有迎娶长华的身份和地位,可以名正言顺的把长华要来自己身边,可是转眼间,父皇就醒过来了。
如若是皇帝还处于昏迷的状态,姬昭还好下手一些,但皇帝现在清醒了,一方面皇帝的疑心有多重,根本不可能轻易有疏漏让姬昭可以得手,再就是姬昭毕竟是做了十八年的好儿子,要他毫不留情的对皇帝下手,他是真的没那么大的胆量。
所以,姬昭现在是即悔恨自己没有早点动手,又气恼自己的胆怯。
就在他最厌烦的时候,门外的侍从禀报:“殿下,张良娣给您送了点心来。”
姬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道了一声:“让她进来吧。”
门外,张宝珠提着食盒,紧张的等待着,毕竟来太子的书房十次,八次都进不去门,这一次倒是没有被拒之门外,张宝珠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端庄的迈步进去。
其实姬昭能让她进来,主要也是想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毕竟再怎么恼恨,也不能鲁莽行事,乱了分寸。至于这个张宝珠,姬昭都快要忘了后院里还有这么个人了。
张宝珠恭敬的行礼后,才从食盒里小心的捧出一碟糖蒸酥酪,一碟糯米糍粑,还有碗银耳莲子羹。尽量用她最温柔小意的语气道:“妾身亲手做了这些点心,近来殿下在宫里为皇上侍疾,实在是辛苦了,还好上苍庇佑,皇上终于病情见好了,也不枉殿下费心费力。”
太子看着张宝珠这一副小心讨好的样子,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宫里的事情这么快便知道了。”
张宝珠没想到一句话竟引来他这样的猜忌,连忙道:“关系殿下的事情,妾身都十分留意,盼望可以为殿下分担一二。”
“你倒是会说话,那倘若是孤不希望父皇这么快醒来,你倒是说说你想怎样分担?”姬昭用两根手指捏着张宝珠的下巴,冷冷的说道。
张宝珠被迫抬起头看着姬昭,眼前的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俊朗,可是眉眼间的戾气让张宝珠瑟缩了一下,又思虑到姬昭方才的话,小心翼翼的说道:“生老病死难免都有意外,都是说不准的事情,有的人就是走路都会被迎面而来的马车撞到,殿下说是不是?”
姬昭倒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在后院呆了些时日,倒是有些长进,便松开禁锢着她下巴的手,道:“东西送了,孤还有要事,你出去吧。”
张宝珠松了口气,小心的撇姬昭一眼,才又退出了书房。
这个女人虽然不得他的喜欢,但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是啊,谁能保证这一生不会有个什么意外呢?过几日便是父皇的万寿节了,今年父皇大病一场,是应该好好操办一下万寿节来冲冲喜气,也让沉闷许久的宫里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