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意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昏迷了一天竟然能够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她沉默地抚摸着刚刚送来的嫁衣陡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明明是个不得宠到极点的公主何德何能能够与陛下的心头肉穿一样的嫁衣?
“公主不试试吗?”飞鸾小心道。
谁能想到陛下会这么仓促的为九公主定下婚事,嫁的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旁支。
“让你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飞鸾轻声道“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说这是个挺本分的人。”
李余,金州李氏旁支,年已弱冠却仍然只是个秀才,没什么功绩也没什么能力,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金州李氏这个身份。
“烧鸡准备好了吗?他的忌日快到了,空着手去总不太好。”
飞鸾心中酸涩难当梗着嗓子点了点头“已经叫人准备了连带着他之前穿用过的东西也都收拾出来了。”说着迟疑道“真的要把这些东西都烧了吗?”
“我就快嫁人了,身边怎么能留着别人的东西。”
徐长安葬在城外十里处的一个小山坡上,记得那时候他第一次来信誓旦旦的说将来要在这里建一处宅院养老。
如今他能够葬在这里也算殊途同归吧。
回城的路上遇见外出游玩归来的独孤玉一家,避之不及只能应声。
“你的婚期也近了怎么还这么没有规矩,到时候岂不是让李家看我们笑话!”
她低垂眉眼的模样让另一架马车里的男人动了动心神,咳了两声“这位就是九公主吗?”不愧是柳家的女儿!一点不输柳家两姐妹。
独孤玉白了他一眼,“九妹就要嫁人了,到时候李家来人你可别给我丢脸!”
“这是自然。”说着愈发往前探“九妹这是从哪里回来?”
“出城散心而已。”
正当妙龄的女孩子微微低着头流露出的娇柔让人的心肠都跟着软了。“得空来家里喝茶,你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了。”
“行了,赶紧回去吧。”用力放下帘子,独孤玉瞪着身边的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是什么身份你就往跟前凑!”
“陛下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呢?”这个问题从他们成婚那天开始就一直困扰着他。按理说九公主的长相是不差的,又没有争夺皇位的兄弟,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当年柳妃就是因为她才死了的,陛下自然迁怒于她。而且这么多年她都呆呆傻傻的哪里招人喜欢?”独孤玉理所当然道。
不管外人如何评说,这桩婚事都已经板上钉钉没有了悔改的余地。
出嫁这天天气晴朗,陛下和皇后高坐在上首,所有的操办都比着去年独孤玉的份例,皇后还私下里贴补了几样好觉她安心嫁人。
宫里的人来得齐全,就连缠绵病榻许久的婉妃都来了。
乏善可陈的仪式结束之后独孤意明白自己已经成了一枚弃子,天地之间再没有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金州是个富庶且远离权势的地方,住的是各个名门望族的后代,却都只有名声没有半分实权,天长日久下来便养了一身骄矜自傲的作风。
李余是李家二爷的独子,从小长在外头,要不是为了成婚恐怕也不会回来。
独孤意紧紧拽着缨带“他和李家的关系不好吗?”
“与其说是不好不如说是生疏。金州李家的人只知道二爷有个独子,却从来没有见过,自然也没有什么情分。”飞鸾手里把着梳子十分担忧公主成婚后的日子。这个李余怎么听都像是被家族放逐了的人,既没有权势也没有情分,这地方也不知还有多少麻烦呢。
“既来之则安之。”她心里明白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与其自怨自艾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自己的日子过下去。
李余进门的时候脸上带着三分酒色,脚步稳当却遮不住身上浓浓的酒气。他也不说话只坐在桌边直勾勾的看着独孤意,身边的喜娘催了几次他才终于挑开喜庆的盖头。
看清他的模样后独孤意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再一看飞鸾也是一脸疑惑心里便有些拿不定主意。
交杯酒递到眼前,她愣愣的接过来却没有喝,有许多问题堵在嘴边叫她不知这杯酒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略一抬她的手,暗中眨了眨眼睛,勾着她一饮而毕。
“我是李余,李家二房的独子,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姊妹。”
独孤意惊讶道“你既然是李家的人为什么要去奉天宫?你不是花船上的人吗?”
“徐长安是花船上的人起得花名,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是李家的人,双亲亡故之后我便一个人流离失所,听说奉天宫在招人我就去了。”
言辞恳切毫无破绽,独孤意便之后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可陛下根本不会知道你,为什么会定下这桩婚事?”
“你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陛下让我认祖归宗我只好照办,至于婚事我知道的也不多,陛下的心思谁又能猜到呢。”他轻声说。
也许是陛下实在不耐烦替她找一门好亲事,又发现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便将计就计将他们凑在一处。
虽说这婚事来得突然,不过幸好是个认识的人,倒少了许多尴尬。“你回来多久了?”
“假死之后便立即回来了,陛下担心要是即刻成婚会被人发现我就是徐长安。”
她了然的点了点头,即便再怎么不在意,堂堂公主嫁了个仆役终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难怪皇后要补贴东西,原来是怕她发现真相之后不满。
“听说陛下给你封了官职?”
“金州朝奉官,风闻奏事,不必到官衙坐班。”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照顾九公主的面子罢了,毕竟若九公主的夫君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丢脸的可是陛下。
李余笨手笨脚的帮着卸了钗环自觉的抱着被子在床侧的软榻上铺开被褥“公主放心这里仍旧和宫里一样,不会有人来的。”
不安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她透过轻软的纱帘看着不远处裹着被子侧身躺着的人忽然觉得要是日子久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家庭简单,这里又远离帝都,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闲暇之地,萦绕身边十余年的束缚也该就此弥散。
也许这是上天怜惜她孤苦,终于让她得一线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