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沾染了些许灰尘的雪色衣衫，面露焦急之色的白糯立在墨晓筝与染老太太说话的亭子之外，目光中带着忧虑。
见墨晓筝讶异地望过来，似乎发觉不妥，白糯浅浅福了福：“静娴太过急切，这是失礼了。阿筱被绊住，便是托付静娴从小道赶来瞧瞧，方才静娴听闻老王妃已然无大碍，便是出来，就恰好听见，真是失礼了。”
“无妨。”染老太太摆摆手，眸子中带着怀念“你是白家存活下来的女眷罢。看年龄，应当是我那老姐姐的孙女，白二小姐白芊吧？”
因着前世与染老太太是至交，白糯知晓她的脾性，条件反应地眨了眨眼，也是恭敬地点头：“是。静娴与哥哥侥幸存活下来，便改名以求生存，不想还是被染老太太发觉了。”
“你是阿茗，对么？”染老太太苦笑一声“阿茗也会如此眨眼。”
白糯一惊，墨晓筝也是跟着一骇，双双望向染老太太。
染老太太叹了口气：“真的是你，不过是换了一副躯壳。”
白糯眸光闪了闪，却是默认了。
“白家灭门之时，木家家主是漓北的父母官罢？”染老太太微微一笑“即便是没有那封信件，我也有那时的记忆。
“因着木家官位很高，所以与漓北王素有来往与交情。白家被诬陷谋反，也是在漓北之中。这信件内，便是木家弹劾白家意图谋反的事情。”染老太太淡淡道“老王妃也与白家素有来往、与阿茗熟识，此次恐怕不仅仅是心痛、梅元后娘娘，也是对于诬陷白家之人的愤恨罢。”
墨晓筝若有所思，似乎许多事情都已经拼接起来。
若是漓北王意图谋反，被皇帝觉察，便推脱责任与在漓北呼声很高，清誉天下，对他很有威胁却与皇帝关系并不密切的白家。
当然，不能漓北王出手。
白家对于木家当然也是个威胁，所以木家便心甘情愿地弹劾了白家，也为漓北王卖下了一个人情。
漓北王是旭齐国君王茹华的人，月皇后是茹华与其妾月傲的女儿。
月皇后改名换姓，潜伏于文国，许是想让文国被旭齐国吞并，旭齐国就拥有了这天下，也能让茹华再次将她杀死。
不想当年还是月皇贵妃的月皇后对皇帝动了情，为了夺取后位，杀了梅皇后。
阿歆撞破了月皇后一些隐秘的事情，于是月皇后欲杀人灭口，与对于那些稳婆的手法却是一样的杀人灭口，看得出乃是同一人所为。
而后的事情，便是她先前得出的稳婆了。
如今，也只差白歆那段记忆、周嬷嬷的口供、稳婆的踪迹等确切的证据便可让月皇后倒台。
墨晓筝微微挑眉，眸中带了几分凌厉。
染老太太见满面恨意的白糯与面容凌厉的墨晓筝皆在沉思，便站了起来：“老王妃那边估计已经妥当，我且去看看，你们自己好生歇息一会子罢。晓筝丫头还是有身孕的人，不宜多操劳。”
墨晓筝忽地有些恍悟，望向白糯：“糯米，恐怕木家弹劾折子，是皇后娘娘故意传出来的。”
白糯沉浸在灭门之仇中，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故意？此话怎讲？”
“杀人灭口。”墨晓筝冷冷一笑“恐怕她早就已经知道了祖母打听消息的事情，木家此事已经瞒不住，索性就让祖母查出来，而你也一定会知晓，也一定会去报灭门之仇。木家若是覆灭，当年的事情就再无外人知晓，还也许能让知晓一二的祖母出事，很划算。
“且，若是木家揭发当年的事情，漓北王绝对会弄个鱼死网破，她与漓北王有私情，失了妇德之时也会被人知晓，指不定她的身份也会被皇帝起疑，慢慢查到。她的性命也就不保了。”
白糯深深地蹙眉：“那我如何报了这灭门之仇？”
“不要忘了，月皇后也是个鱼死网破之人。”墨晓筝挑起唇角“若是她倒台了，木家被她拖下水，也是肯定的事情。”
禧寿坊内。灯光昏暗。已经醒来的老王妃神色虚弱。似是听到了染老太太近前的脚步，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嫂嫂。”
染老太太微微皱眉，伸出手探了探老王妃的额头：“你可好些了？”
“那老太医让我吃了药，又做了针灸，自是好些了，劳你牵挂了。”老王妃微微有些吃力“虽然是轻微中风，但到底是年老了，不中用了……”
染老太太神色黯淡了一瞬：“瞎说什么，相公都还硬朗着呢！你儿孙满堂，曾孙女儿都有了，晓筝丫头肚子里又有，待承迢娶了媳妇儿，你定能含饴弄孙，饱享天福的。”
老王妃吃力地笑笑：“嗯，晓筝丫头都知道了罢。”
染老太太点头：“知晓了，白二小姐也知晓木家的事情了。”
老王妃叹了口气：“……也好。若非当年我向梅元后提起选秀，她估计也不会入宫，最终落得如此下场。若非当年阿茗跟着白家迁去了漓北那极寒之地，恐怕也不会如此年纪轻轻就……走了，白家也不会灭门。”
“阿梅之事不关你。”染老太太也是跟着长叹一声“许是自人有自命，你啊，今后的福气还长着呢。”
老王妃只点点头，便轻轻阖上眼皮，不再言语。
云府内，天已经放晴，初阳蒸融了微微潮湿的空气，雾气氤氲中带着淡淡的伤感。
云二老爷云青正是年轻，望着同样面容姣美的君后，眸中带了几分莫名的情愫：“见过君后娘娘。”
寇楠叹了口气：“多年不见，你怎的生疏了？如同从前那样唤我阿楠便好。”
“阿楠，这些年，你过的可还好？”云青面色中带了几分怀念“多年不见，你仍是当年的模样。”
寇楠轻轻苦笑：“我与君王并未圆方，没有夫妻之实，你说我过得如何？”
云青一怔。
“我会与君王和离。”寇楠轻笑“我就自由了，就不再是旭齐国的君后娘娘了。我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