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下,恍然千绪,恍然若梦,恍然隔世。
就像云遮着星辉,梦静掩着明月。
点点雨珠轻拂过抄手游廊之上深红色的瓦砾,留下一串串清脆的留音。
墨晓筝换了一身月白色云雾串珠流苏长裙,浅蓝色星辉福纹褙子衬得她如若清风明月,清丽明媚中带了几分冷冽疏离。
书洛、邀月与月涯垂头搬着箱笼,恭敬地跟在墨晓筝后面。
“晓筝,”月皇后浓妆淡抹仍遮不住高贵纤弱的脸上透出些许温柔知礼的微笑,在前面的一扇朱红色的门前停下,屋中隐隐透着些光亮“周嬷嬷、余嬷嬷。”
月皇后身后的一位穿蝙蝠喜寿纹案衣裳、眉目恭敬的嬷嬷与一位着五福暗纹袄子、面容慈善的嬷嬷走上前几步,微微一福:“老奴见过娘娘,谨听皇后娘娘吩咐。”
月皇后就露出几分满意:“晓筝,往后至大婚前五天,你就住此间弯月院了,内有一简单的净房、丫鬟值夜室与外间与内室卧房。凤仪宫北院,但若是想要进本宫的暖阁亦或是主殿就只有抄手游廊了……不过倒也清净,在凤仪宫背后。过几天你也回纶王府看看。”
“谢过皇后娘娘。”墨晓筝轻轻一福身。
月皇后继续笑道:“这周嬷嬷是本宫面前的老人了,往后也就是教你礼仪的嬷嬷了,余嬷嬷则是本宫不久前买进皇宫的。正好就也住弯月院服侍你起居,教你绣嫁衣、红盖头等,晓筝丫头,你可万万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啊。”
“尚娴知道了。”墨晓筝似笑非笑地望向月皇后“皇后娘娘总站在此处不怕腿酸么?皇后娘娘的凤体比晓筝的大婚更加要紧不是?”
月皇后暗暗咬牙,但一想到墨晓筝……嘴角间不由得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心情极好地颔首:“晓筝说的不错。那本宫就先去歇息、用膳了。”
“恭送皇后娘娘。”
目送着月皇后的身影渐渐远去,墨晓筝的扯了扯嘴角,身后的书洛与月涯推开门,三人走进弯月院。
周嬷嬷看了一眼面色不变的余嬷嬷,两人也跟了上去。
红木茶几,上面是两套青釉桧彩茶具与一只玉瓶。靠窗的雕玉兰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卷《女戒》、《女则》等,周围的八宝阁上简单地放置了一些书本、花枝之类的。值夜室内是两张软榻与一只朴素的雕花小桌。内室则是一靠窗的红木雕枝床、一梳妆台与一只窄窄的美人榻。
书洛轻轻嘘出一口气,将手中沉重的箱笼放置好。月涯愚邀月各司其职,仅仅有条。
周嬷嬷面露不满:“尚娴郡主,老奴认为教礼仪还是清净些的好。尚娴郡主恐怕从小被骄纵着,对于礼仪多有欠缺之处,恐怕这几天老奴只能连夜教尚娴郡主礼仪了。”
“本郡主对于礼仪有所欠缺?”墨晓筝轻笑一声“嬷嬷且考考本郡主。”
周嬷嬷有意为难墨晓筝,便微微一笑:“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试问在宫中,下跪叩拜分几礼?”
问得极其刁钻。
“下跪叩拜,又分一肃、一跪,三叩和六肃,三跪,九叩。”墨晓筝不疾不徐道“肃,即肃立。跪,为右腿先跪下,叩,则磕头。”轻轻冷笑“周嬷嬷还有何事想要考本郡主?”
周嬷嬷神色变了变,继续道:“《女戒》专心篇目前三句。”
墨晓筝好整以暇,张口就来:“《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先前她贵为太后之事,这些不过是她所学的冰山一角罢了。
“那么试问周嬷嬷你,《女戒》中妇行篇目第一句为?”墨晓筝轻轻一笑。
见周嬷嬷脸色慢慢变得难看,墨晓筝慢悠悠地道:“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这言语内容要有所选择,问周嬷嬷又是否做到呢?”
“尚娴郡主恕罪。先前老奴一心一意服侍皇后娘娘,竟也将这些忘记些许。老奴再看看想必也能记起不少的不是?”
墨晓筝缓缓点头:“那就请周嬷嬷好生看看了。这里的书本怕是许久未动,脏了。书洛,将本郡主箱笼里的那本《女戒》拿与周嬷嬷好生看看。本郡主要去云宫归还五殿下暂时与本郡主披的大氅。再将本郡主近日绣好的拂晓映日玉兰荷包拿出来。”
“那让余嬷嬷陪着尚娴郡主您去吧?”周嬷嬷语带试探“毕竟尚娴郡主跟前没有个有经验的人陪着,老奴唯恐出什么问题。”
原以为墨晓筝会驳回,自己便能抓住墨晓筝的错处好生“教导”,却见墨晓筝微微颔首:“那便劳烦余嬷嬷了。”
余嬷嬷摸约二十余临近三十的年龄,内力却是比着墨晓筝这种初学者高出好大一截,与君暮攸身边第三得力的萧常不分上下。
余嬷嬷,来头不浅。
“是。”余嬷嬷冷漠地扫了周嬷嬷一眼,应了。
云宫。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朴素的窗棱之下,细碎斑驳的阳光透过琉璃照射进来。妖孽如画的少年坐于书案之前望过来。简单、平和。
“尚娴见过五殿下……”墨晓筝还未福身下去,已被不知何时走进前的君暮攸拉住:“余嬷嬷是我的人,不必行礼了。”
少年的目光温柔、缠眷。全然不复对于墨晓筝之外的人的狠戾、乖张、难测。
余嬷嬷微微行礼:“老奴见过殿下。”
“免礼。”君暮攸冷淡地点点头“到外间去,玄暗会交代你一些事情。”
“是。老奴告辞。”余嬷嬷仍旧是应了,恭敬地退了出去。
“晓筝,晓晓……”君暮攸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抚上墨晓筝精致的脸庞,眸底尽是温柔与爱恋“再有几个月,我们就成亲了,你就是我的妻了。”、
墨晓筝拿开君暮攸的手,找出那只拂晓映日玉兰荷包,递给君暮攸:“喏,以后就不必戴宫里绣娘给绣的荷包了,戴我的!”
“好,都听晓晓的。”君暮攸低低笑笑,接过荷包,极为爱惜地挂在腰间“嗯。”
墨晓筝弯弯唇角:“暮攸,先前你查到的,当年是姬姨娘丢了姐姐,那姬姨娘与月皇后又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