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
“婳儿婳儿……”
金城送了来客,听府上人说大小姐回来了,激动的会快些回来院子找。
进屋左右瞧瞧,并未见到人,“我闺女呢?”问常氏道。
“现在知道找闺女了,若不是闺女自己回府上露了个面,我何时能找来?这下二狗子也跟着出府了,行了,闺女指定是知道你要将她许给那李公子,吓得更不敢回了”
“许给谁不都是得她自己做主吗?再说,照你这当娘找女婿的标准,估计也就只有太子王爷才能合你的心意,长得端正,器宇轩昂,就说方才那小王爷,人家能看上咱家这皮猴子吗?”
“怎么就瞧不上?我闺女怎么了?我还不舍得我闺女受那些规矩呢”
“别唠叨了,我派人去找了,天上地下,马上就有信儿了,没想这回这丫头如此折腾她爹,也不知道回来让我瞧上一眼”
…………
宫里。
婳儿几人提着食盒回了屋,这刚踏进去,就瞧见荷姑姑一脸难色,气氛不对。
还没回过神,就听见有人突然吆喝道:“就是她们干的,一定是她们,她们一来就出这等事,定是她们。”
婳儿愣愣的看过去,那铺上的尹姐姐,像疯婆娘一般顶着一头七长八短乱哄哄的头发,冲她们喊着。
再看屋里头的人,一个个怯生生又狐疑的盯着她们几人。
灿灿接过婳儿手里的食盒轻手放到桌上,躲于一边大气儿不敢喘。
“什么就是我们干的?”
婳儿瞧这架势定是冲着她们来的呀,没好气的问道。
荷姑姑厉色道:“瞧见尹小双的头发了吗?记得昨个什么样儿今儿什么样儿吗?”轻顿过瞧着她们几人缓声道:“可是你们干的?”
“她这是缺德事儿干多了挨雷劈的吧”
鹿冬水嫌那食盒重,边说边放了桌上。
语出雷了众人,屋里的人默默低头窃笑。
“问你们几个话呢?是不是你们干的?”
荷姑姑显然有些不耐烦,继续追问道。
“荷姑姑,这种小人把戏我们可实在瞧不上,也实在不屑用”
婳儿说着就白眼瞧着那尹小双和她身边的香儿和絮文。
那香儿和絮文不自觉地偏过头不看她。
“回荷姑姑,我们几个都是初来乍到,跟尹姐姐无冤无仇,话都没说几句怎会做这等事给自己招惹是非,怕是尹姐姐一时慌乱了才会信觉是我们,我们也实在有口难辩,还请姑姑明察才是。”
林筱蝶最是得体,落落大方的回道。
“这屋里没有一个认的,也罢。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是无解的,你们谁有这屋里头的,看到过什么听到过什么的,单独去找我说,我细细的查,定要揪出这个狠角色,头发都能剪,下次是不是就要伤人了?你们呀,真是太小瞧这皇宫了”
这荷姑姑算是撂了句狠话,满屋子的瞧着她出了门才大眼瞪小眼的,各自开始取饭。
这饭吃的婳儿心觉堵的厉害,几人吃完快些离了屋。
屋里头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就剩五六个人了。
这时候屋里一个长得并不出众的小丫头,招花,跟身边的其他三人轻声了几句什么,慢慢的起身朝尹小双三人面前走去。
“尹姐姐,你可别再气了,我们真是看不下去了,看你受这委屈,思来想去,还是得说才行。”
“眼下无凭无据无话可说,瞧把她们厉害的,”
香儿焉了吧唧的说道。
“不是,是我要说,其实我都看到了,可是我怕,我想那婳儿丫头都敢握着剪子干这事儿,万一被她知道我都看到了我还说出来了,她会不会厉害起来划了我的脸呀?我这真是要被吓死了。”
“招花是吧?你真看到了?”
尹小双本来捋着自己的残发心生怨念,听这话,人抖了精神,嗖的直起身子,快些拽着招花的手,拉她到跟前坐下。
可平日里她哪里会多瞧这小丫头一眼,不过是个小户人家推举来的,小丫头个子模样都是极其一般,身上没有半点能让尹小双觉得可以攀谈之处,自是应都懒的应的,倒不成想,眼下,竟能帮她,着实让她欣喜。
“嗯嗯,尹姐姐,千真万确。今儿一早,我半梦半醒的想去茅房,刚挪动几下想起身,就听到有人先于我起身了,我心想可能也是要去茅房的,我便偏头看去是谁,第一眼,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就那婳儿丫头蹑手蹑脚的下了铺,我没多想,可等我再定神一瞧,那什么呀,手里头那握着剪子,就朝你们这边来了,你们可知道,我当时就提着一口气,心里就觉得定不是好事儿,可是又不敢出声,生怕那剪子扭头冲着我来了,果然,她步到尹姐姐的前头,“嘎吱……”一剪子下去,可是爽快,剪完收了剪子在怀里,就又回铺上了。”
香儿在一旁吓得不时压压心口。
絮文白了香儿一眼,道:“那既然招花都看到了,这事儿就好办了,她若想抵赖,也是不成了”
香儿随话跟道:“那快些跟荷姑姑说去,快些让那几人离了这处,听着都怕”
“可是尹姐姐,实在怕荷姑姑将我所见说与她们,万一未将她们轰出宫去,我可如何过活呀”
尹小双二话不说从袖袋中掏出一只钱袋拎在她眼前,缓缓摇晃着,收绳被钱袋里的银两拽的紧巴巴的,要挣断了一般。
“这袋子银两,都是你的了,而且,成了我这边儿的人,我保你日后无事”
招花倒想犹豫几分,不想身后有人轻推了一把,她只好顺势抓过钱袋,那钱袋真是沉,这招花紧紧攥着,快语道:“尹姐姐真是客气,以后招花几人还承蒙尹姐姐照顾,我们……现在就去找荷姑姑”
…………
…………
“要不是找那姓夏的,何苦在这里解这些是非,还要收起我六尺长的暴脾气”
枫叶长亭里,婳儿歪身爬在长椅上气呼呼的低声呢喃着。
灿灿倚靠在亭柱上,折着辫子绕来绕去,看着躲的远远的人,张望着她们这边,却又眼神闪躲说着什么。
“瞧瞧这些人,离着八丈远,那嫌弃的眼神就跟瞧见瘟神一般,准是认定了这事儿是我们所为。”
林筱蝶不以为然,顺势坐下道:“我倒觉得,这并非是件极坏的事”
鹿冬水探身去拽亭外的竹叶,猛的揪下一叶,放在手里端详着,有些气道:
“这被人诬陷,说不清道不明的,难不成还能说出有何好处?”
“你们也瞧见了,我们才来一日就出这等风波,诬陷我们的,猜忌我们的,躲远远瞧笑话的,都有。想来也只有习惯了跟这些人来往,才能在往后寻到夏公子之前的日子里,好过一些。”
灿灿听了摇头晃脑的道:
“夏公子呀夏公子,你在哪儿给婳儿姐梦里说说才好,早点让我们离了这处,少受些罪的才好”
“赵灿灿,你现在拜土地公公兴许还来得及”
“那我试试”
两人说闹着。
鹿冬水一本正经的捋道:
“尹小双那么精明总不能对自己下狠手吧?头发剪成了那个德行,一时半会儿可是长不出来的,更别提到多好的主子跟前伺候。难不成……是她身边的两个小跟班?”
“那俩呀,一看就是成不了气候的随声附和之辈。她们还依仗尹小双在宫里
平步青云呢,哪会轻易丢了这根往上爬的藤条”
“我知道这种人,皮影戏里的提线木偶,让她们怎么走就怎么走”边说边两手比划着.
婳儿被大字不识几个的赵灿灿,能将人物形容的如此贴切深感欢喜,拍着手已示鼓励。
赵灿灿很是得意,调皮的回了万福礼.
…………
…………
枫叶长亭外的小道上,王大妞提着食盒,边走边摸索着腰间那个有旁人两个大的香囊袋,就看她从里面抓了小把……葡萄干,一颗颗递到嘴巴里,细细嚼着,等她将最后几颗一气儿送到了嘴巴里的时候,小道如意门外传来几人匆匆的脚步声,王大妞赶紧顺势躲到如意门侧旁,来人没有走,而是在街上驻足说起了话。
“你们现在叫我一人去?万分不成,那荷姑姑可不是尹小双,她可是个在宫里呆了十几年的老人儿了,什么人她没见过,她那双眼睛看我一眼,我都怕的要不得,那话都成不了句了。”
王大妞轻声咽下嘴里的葡萄干,听着外头没头没脑的说的什么话,实在好奇的很,便转过身,通过镂花窗去看。
“招花呀,这尹小双的银子可是落在你的袖袋里呢,既然你答应了,就痛快的去办才是,你可不像是墨迹的人。再说你别忘了,你偷我镯子的事儿……”
说话的这个丫丝丝撩起袖边,摸着手腕上那只翠绿透润的玉镯说道。
“可你们当时不是说我只要剪了那尹小双的头发这事儿就扯平了吗?紧接着又推着我胡言乱语一通,这还没完………说到这银子,还不是你们在背后推了我一把,如今,又让我一个人去找荷姑姑”
招花语气激动起来,旁边的煦阳见事不好推了丝丝一把,慢声道来。
“丝丝你可真是不会说话了,招花拿了你的镯子那不是都还给你了吗?人家招花那是真心想跟咱们好,是吧,招花?”说着转而看向招花“都是好姐妹,丝丝她说话冲的很,别放在心上。可是招花,这种事儿往往是悄悄说的,谁会四处宣扬,咱们人这么多,呼啦啦的都去找荷姑姑,就算荷姑姑不生疑心,那也觉得你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嘴不严,一点点小事人尽皆知,往后哪敢把你往厉害的主子跟前安排”
“那……”
招花嘴中呢喃犹豫着还想说点什么。
“快看,荷姑姑来了,你快些去说了,将那几个碍事的丫头轰走,我们几人才能有个好前程”
不等招花再纠结几分,只觉得身子被簇拥的往前走着,而她毫无反抗之力,到了院子口,身后的人喊了句:“荷姑姑留步”
刚步进院子里的荷姑姑听声,回身,瞧见直愣愣杵在院口的招花。
“何事呀?”
招花只得嘴边紧笑,不情愿的轻挪着脚步往前步到荷姑姑跟前,她知道自己身后的那些人在喊完荷姑姑后早躲到一边等着看热闹去了。
“荷姑姑,就是今早上的事儿,我……看到了”
“那就说说吧”
“是婳……”
“荷姑姑”
不等招花说完,眼前走过来一个人。
“姑姑,今儿刚送进宫的西瓜,小玉哥特意给您用井水沁了一会儿,想着这会儿吃是最好的。”
说着轻手拉开果盒,水玉盘中清甜的切片西瓜露出一角,忽来一阵闲风,这瓜的冰凉甜香飘至鼻前,可是把荷姑姑馋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随与招花道:“这日头正盛,你要说的事便等到晚食后去我那处寻我,再好好说来也不耽误”
招花懵着应下。
“来来,我拿”荷姑姑转身从王大妞手里拿过食盒,快步去亭中。
王大妞跟着刚走了一步,又犹犹豫豫的停住了脚。
回身步到招呼跟前压低了事儿道:
“这位姑娘,有些话我本要憋在心里……但是还要与你说上几句才安心。你刚进宫,一步错步步错,不要唯唯诺诺的任由旁人利用,而且那些人,永远都不会真心对你的。”
招花抬头小心的瞧着眼前的人,看见她满脸的关切,转身而去的身影,混沌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招花,那王大妞跟你说什么?隔得太远什么都听不到,你跟荷姑姑说了吗?说那婳儿了吗?”
“啊?啊……挺晒的,我们还是进去吧”
招花显然乱了章法,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她要好好的理清楚自己的心,话怎么说,路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