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来,我帮你”
贴在窗框边儿一直望着北屋的婳儿,瞧见从浴房出来一位端着水盆的姑娘,风一般赶忙奔出去,到了跟前帮着掀开北屋的帘子。
“婳儿姑娘?快进屋说话吧”
嗯?没想,这姑娘竟然认得她。
“姑娘竟认得我?”随着进了屋,屋里没人,婳儿自在不少。
“当然了,那日你们四位姑娘进宫,那场面,堪称仙女下凡,虽同是女子,可你们长的也实在是太好看了,并不像与我们这般进宫伺候人的主,再说这几日你们屋里的事儿,我们茶余饭后也会嚼上几句,你别介意呀。”
“不碍事不碍事,这屋里怎么没人呀”
“我们屋里隔两天打扫一次地面,又是灰尘又是洒水的,一般这个时候其他人都出去,这不今儿轮到我收拾”
“那正好我也闲着无事,两个人收拾要快一些”
“不好麻烦姑娘,只管坐着与我说说话就好”
此时婳儿已经拿起桌上的抹布,东擦西擦了起来。
“对了,姑娘怎么称呼?”
“大家都叫我小瓦”
“小瓦姑娘”
婳儿便闲聊着,边拿着抹布擦拭着四下的灰尘,想着能不能从这姑娘身上问出点关于王大妞的事儿,可倒是如何开口问呢?
“你说这王大妞,果干又掉在地上了”
王大妞?她是在说王大妞吗?我没问呀……婳儿听见小瓦自己自言自语的,回身瞧她弯身在擦地。
靠前问道:“姑娘怎么知道这谁掉的?”
“这床铺就是她,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了,说来有趣,她的香囊袋里装的不是香料,竟然是果干,你说是不是个怪人”
“是有些怪”
“她平日话少的很,好似不太喜欢与人多言的样子,我们聊天她都不搀和也不听,自己在一边要么吃果干,要么躺着。但是,手脚勤快,不是会给人添麻烦的。”
婳儿一边听着心想,原来你是这样的王大妞。
…………
…………
“每日三省吾身,记住,这是在皇宫,说话办事一定要稳妥,不要遇事就慌乱咋呼,本来小事一桩,倒是让你们一惊一乍的搅和的主子心里七上八下的,声调,走姿继续练,不求主子听着如沐春风,但也要清爽利落。漱玉你来给她们走一遍瞧瞧。”
枫院廊中荷姑姑在教导宫规礼仪。
“荷姑姑,有人来了”
漱玉从旁边靠前,望着院子里三位来人,说道。
荷姑姑回身看去,不是别人,是她做梦都想暴打一顿的杏儿。
只不过今儿她身上穿的不是宫服,是件儿新衣裳,宽袖水粉纱腰间白缎绣着蔷薇,头上别了一支贝母花簪,一副主子的作派。
“去问问何事”
漱玉听话步出长廊,下了台阶走到院中。
“荷姑姑在忙着,姑娘有事尽管跟我说吧”
“这哪行,我可是带着刘公公的一番苦心来的,你这只言片语的若是没有交代好,耽误了刘公公和荷姑姑的事儿,你也担待不起,还不快去请荷姑姑”
就这几步的距离,廊中的人都听得真真的,不敢有半句言语,都假装无意在听,实则都时不时的瞧上一眼荷姑姑。
漱玉无奈,回到廊中小声道:“姑姑,我瞧那俩丫头手里端着的是新衣裳,要不,您过去应个话”
荷姑姑知道这杏儿丫头就是故意拿捏自己,随转过身,面容轻松,脚下缓缓几步,到了台阶处,并没有打算下去的样子,直接道:“是杏儿姑娘呀,你这在洗衣房做活儿做的看来还是太闲,竟然还有功夫来我这处溜达”
“瞧姑姑说的,这还不是为了您的事儿嘛”
这杏儿大大方方得边回话边往前了几步,到了荷姑姑跟前。
又回身瞧了眼身后丫鬟端的衣裳,浅笑续话道:“刘公公差我出宫给姑姑做了两身新衣裳,我可都是选的上好的料子,新进的花色,这不今儿做好了,我快些给姑姑送过来,生怕耽误了,还是希望刘公公和您早日和好才是,荷姑姑您看这衣裳我是让她们给您送回屋呢还是?”
荷姑姑真是半分闲话都不想与杏儿说,冷色道:“漱玉,去接过来”
漱玉步下台阶快步到跟前,杏儿身后俩丫头端着衣裳递过去,就在第二件要接过来之时,还未等漱玉接住,那衣裳就在她眼前“出溜……”滑到了地上,递衣裳的丫头快些慌忙捡起。
杏儿一旁怨道:“瞧你做事毛手毛脚的,这上好的缎子娇贵着呢,还不快给叠好”
那丫头快些拍拍衣裳上的尘土,边要叠起来。
就瞧那丫头将这件浅紫色的缎衣在手里来回展开抖了几下,这衣裳宽窄长短,一瞧便不是荷姑姑这个身板的衣裳,漱玉回身瞧了一眼荷姑姑,别人瞧不出,这荷姑姑自是一眼打量出来了,可她也未吱声,只是看着。
“这……这衣裳怎么”
果然,这杏儿自己憋不住了,一把拿过衣裳,翻来翻去,又在自己身上一顿比划,故作焦灼道:“错了错了,这怕是照着我的尺寸做的衣裳,我这怕荷姑姑您多想我就没说这事儿,这刘公公也给我做了身新衣裳,一同在这铺子里找的这位老师傅,可我的这身料子,价钱上比您的是差了很多的。想来,是那日铺子忙,交代的时候,老师傅听差了,好在这衣裳花色淡雅,我也是能穿的。不然,可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料子。荷姑姑您可千万别在意,我回去跟刘公公交待下这事儿,再给您补上一身。”
这戏演的,真是让人想拍手叫好呀,这廊中的丫头们实在是忍不住了,纷纷探头探脑的悄声议论起来。
“她这明摆的就是来挑衅呀,还将那新衣裳穿在身上”
“太明显了,就是故意气荷姑姑”
婳儿几人咬着嘴唇未敢之声,只听只看。
荷姑姑脸上已经阴云密布,她在宫中待了这么久,什么矫情的主没伺候过,什么难堪的事儿没经历过,那些整日争宠的妃子斗来斗去的无非也就是那些小伎俩,但是这事儿真让她遇上了,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是上前一巴掌给这个丫头一个痛快,让她闭嘴滚蛋呢,还是应该装作落落大方不以为然,估计吊着她,让她夜不能寐呢?
这漱玉更是没了主意,端着那衣裳,一动不敢动。
这杏儿瞧荷姑姑一直未说话,但也瞧出她动了气。
便一脸假笑道:“这刘公公可真是记挂着您呢,您可千万别因为这种小事误会刘公公的一番苦心,他费心费力的还不都是为了讨您的欢心吗?是吧?”
“是呀,真是一番苦心,这得琢磨了多久呀,但是这衣裳的花色做工实在是入不了我的眼,你说这料子上乘?小丫头,你怕是没见过世面,我屋里头随便挑出一件扔的旧衣裳都要比这些破烂货贵上不知多少,既然你觉得如此好,便就赏给你了,你回去跟刘公公说,讨好我也行,但是总得差个品味甚好,富贵人家伺候出身的,这挑的东西,我才能勉为其难的接受嘛,行了回去吧”
说完,侧脸跟漱玉说,“往后这种事儿就别打扰我了”
“是,荷姑姑”
漱玉听话,上前将衣裳放了那丫头手里,随着进了廊中。
这杏儿攥着手里的衣裳气鼓鼓的,一言未发,扭头就走了。
想不到荷姑姑如此厉害,那小丫头那么一顿作,被荷姑姑不动声色的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漱玉心里也是痛快,端了白水上前道:“姑姑,咱们歇会儿吧,瞧那些丫头热的满脸汗珠都冒出来了”
“嗯”
这荷姑姑知道漱玉是想让自己喘口气。
“你们都各处散去,歇上一炷香”
众人自是会意,纷纷出了院子,唯有几个留下的,也是躲到长廊拐角处去,让荷姑姑瞧不见的地方。
“姑姑,那小丫头真是小瞧您了,估计这会儿怕是气的不知如何是好了,真是替您痛快,瞧她来的那嚣张的样子,她定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狼狈而去”
“你说这个糟老头儿,他可是疯了,还是傻了,留这么个心机丫头在身边,我就不信,他瞧不出这个丫头心怀不轨?真是缺心眼的很,真是要气死我。”
“但无论怎样,刘公公还是一心想着与您和好的,对这丫头并没有其他念想,就是瞧她年纪小,再加之这丫头如此会装模作样,定是当个妹妹罢了”
“妹妹?我看他缺个祖宗,竟还给那小丫头做新衣裳?我跟了他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给做衣裳呢,竟然有那小丫头的份儿?敢情我这是沾了人家的光。”说完不待漱玉再添水,荷姑姑自己端了茶壶倒满了一杯,大口喝了下去。
“您看宫里最近瓜果新鲜的很,我去备上些给刘公公送过去,顺便探探虚实可好?”
“不许去,他不是稀罕那小丫头吗?就让她鞍前马后的伺候就是了,我还不稀罕伺候那糟老头子呢,这都多少日子了,面不露,明知道这事端因那丫头而起,还跟她纠缠不清,也不怕外人的闲话,他呀,一日不跟那丫头断干净,休想再见我”
漱玉听荷姑姑越说越气,便也不再接话,递了瓜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