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一早甚是清净,也因了昨夜的事,众人还未起身。
婳儿翻来覆去早就醒了,瞧众人酣睡,也不忍打扰,慢些下了榻,脚踝处微微还有些酸,好在下地无碍。
推门合门。
“婳儿姑娘”
回头一看,夏公子端正的站在她身后。
“昨夜里我听到那位少侠如此喊你了”
“啊……你……好些了?”
见婳儿如此关切,刚才脸上还稳重模样的夏公子,突的拂额,故作弱弱道:“正要跟你说,不知道这飞镖是不是有毒,我这会儿觉着这身子特别沉,恐怕……”
“不会有毒吧”
婳儿快步靠前去瞧他的伤,后背处倒也未再瞧见血迹。
“那先扶你回屋,昨日师兄说无事的,不应该今日还如此呀!”
说着,婳儿抬手扶他。
夏公子要的就是如此,不待婳儿的手触碰到他,自己便将胳膊凑了上去,牢牢的贴着,还探问道:“那昨日给我敷药的少侠,是婳儿姑娘的师哥?倒不知是因何而来的师哥”
“你都将死之人了怎么还这么多废话?你该不会是装的吧?”
婳儿瞧他眉眼比方才精神了许多又说起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难道……?
遂身子往后一撤,不再扶他,就是脚踝处突然一阵酸爽。
夏公子这才瞥见婳儿脚下有些不妥,“婳儿姑娘,你脚可是受伤了?”
瞧他如此,婳儿也只道:“我这不碍事,先送你回屋吧”
这夏公子哪里再忍心逗她,道:
“我现在觉得好些了,吃点早饭应当就好了,姑娘你这脚伤还是再请那位少侠帮你瞧瞧才是”
话过还不敢快步走,慢脚扶门回了自己屋里。
…………
楼梯上的韩云阳听得一清二楚。
端着面盆步上走廊。
“师哥?刚要去寻你呢”
韩云阳不吭声。
走到一间屋前,踢门进去。
婳儿踮着脚蹭到跟前,贴着他脸前小声喊:“师哥……”
韩云阳边用浸湿的面巾擦着脸,边低声嘟囔:
“你这脚还没好利索呢,你瞎跑什么呀!”
“我来找你呀,委屈师哥睡了一夜的木凳,我多心疼呀,要不要我给你捶捶肩揉揉腿?”
韩云阳自然知道婳儿是哄骗他,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认下了她的话,倒了杯温水递给婳儿,“那小子无事的,若有事,还能活到现在吗?”
“嗯?”
婳儿接水怔愣,眼珠打了个圈寻思了过来。
“师哥你刚才听见了?我就说嘛,那姓夏的也不像中毒的样子,竟然捉弄我,我去拆穿他”
“便是拆穿了,他对你们也有搭救之恩”
韩云阳心里如明镜一般,那小子的心思他怎会看不透呢?
…………
说着话,屋里屋外都有了动静。
寻栩晖下楼备饭,屋里筱蝶伸过懒腰起了床,鸣霜和恬雨外屋过来伺候。
榻上的灿灿鼾声正浓,一旁的小丫头倒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婳儿收了纱幔,贼兮兮的瞧着赵灿灿,那小丫头看的明白,一旁偷偷乐。
瞧她半蹲下靠在赵灿灿耳朵旁,轻声呢喃道:“灿灿,你知道谁来了吗?二狗子来了,八抬大轿来娶你了”
“啊……二狗哥,二狗哥……”
这招果然见效极快,只不过赵灿灿回过神瞧是婳儿作弄她,倒也不知怎的,生了气,倒是婳儿乐的咯咯笑。
外头寻栩晖听见屋里嬉闹的声儿,叩门道:
“筱蝶姑娘,早饭你们先用,我去瞧瞧夏公子,不知他今日伤恢复的如何了”
林筱蝶刚装扮好,闲来无事,想着自己去瞧瞧也是应该的,开门一并去了。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早饭进了屋,喊来韩云阳,几人坐下边吃边说着小丫头的事情。
“小丫头,多吃点,一会儿送你去衙门,估计你的爹娘该要急坏了。”
婳儿将盘里的油条小心撕了几块,递在她的盘中。
“如此乖巧的丫头,得亏婳儿姑娘你出手相救。不过,真是没想到,你这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身子骨竟还会点拳脚,而且,还有如此厉害的师哥,我们都没有,是吧鸣霜?”
恬雨揪着油条顾不上往嘴里送,只瞧瞧婳儿又瞧瞧韩云阳,甜滋滋的说着。
鸣霜身子胖些,少吃不得,这一桌子丰盛的早餐,她完全没去听恬雨说什么,只大口喝着豆汁儿,美的很。
婳儿抢话道:“我这都是三脚猫的功夫,不过韩师哥确实武艺高强,就是身边还缺了个好嫂嫂,你们可是有相中他的?”
“啊?”
“嗯?”
婳儿这一语惊呆了一桌人。
韩云阳脸上一阵尴尬,吭声道:“快些吃了饭,安顿下小丫头才是。”
“奥……”
婳儿瞧他似有不悦,也不再多话,埋头吃了起来。
…………
几人饱腹,放了筷子,外头寻栩晖和夏公子你一言我一句的进了屋。
“夏兄能来府上参宴实在是寻弟的幸事,何来打扰之说。”
“那我便当真了”
这怎去了片刻就称兄道弟了,婳儿瞄了一眼这夏公子,好人一个,面色红润有光泽,要不是师哥的话,自己还真要信了他。
这夏公子余光早就瞧着婳儿白眼瞅着他呢,不以为然,乐呵道:“那今日忙完这小丫头之事,便跟林姑娘几位我们一起去寻兄家畅谈天地,把酒言欢。”
“什么什么?我刚才听见的是什么?他怎么还要与我们一起?”
婳儿瞪大了眼睛,心里琢磨着。
“婳儿姑娘,我的伤你可要记在心上呀,好在韩师哥医术高明,不然,我与相见恨晚的寻兄怕是就此别过了。”
不待婳儿接话,转头朝着韩云阳恭敬低额道:“韩师哥,昨日在下身子不适,多亏你了。”
韩云阳倒也客气的点了点头,笑面回道:“我也只是为了婳儿,我可瞧不得她着急,说来,你也是为了搭救这一屋的姑娘,就此,也当还了你人情了。”
这夏公子从韩云阳的话语里明白的听出了些许的不快,一笑而过,不再言语。
一行人收拾妥当,便奔了衙门。
…………
…………
东府跟前。
明镜高悬。
“不知这里的衙役知道这小丫头的事情吗?”
婳儿牢牢抓着小丫头的手,刚到东府门前就担忧起来。
“想必她的家人也来寻过了”
林筱蝶宽慰道。
寻栩晖问过衙役,回身带他们进去。
夏公子嘱咐几个跟班别处去了,便就几人进了府中。
衙门里头一大早并无几人,前头引路的衙役年纪小些,进了公堂,跟里面一个眼神犀利,额纹较深,年纪略长的衙役嘟囔了几句,就瞧那人的双眼顿时瞪大如珠,疾步如飞奔到跟前。
先瞅瞅这小丫头,掩不住的欢喜,道:“总算找到这位大小姐了,几位公子姑娘里头稍歇,我这就派人去传话,让她家人过来认下。”
众人被请进去坐下,茶水伺候上,小衙役便就退下了。
那位有些年纪的衙役挎着刀快步溜溜去了后院。
…………
寂静处。
一堂前,噔噔,敲了两声门。
“知府大人,那位大小姐找到了,就在外头呢!我已经差人去报了。”
里头很快传来脚步声,开门的人只开了一溜小缝,瞧着门口的徐五疑惑道:“哪位大小姐?难不成是丞相大人家的那位找到了?”
“就是就是”
徐五喜道。
屋里之人这才推门大步迈出,瞧他身上着常服,双颊消瘦,听这衙役此语,疏眉释然,脸上顿时有了神采:“看来这财神爷真是保佑我了,刚给他老人家上了香,这好事就来了,何人寻到的?”
徐五乐颠颠接话道:“瞧着就几个黄毛丫头小子,可穿衣打扮与谈吐言语瞧来,倒也并非寻常人家。”
“丫头小子便就好说,那……”说着在宽袖里摸索了一会儿,最终摸出十两银子抓在手里,反复轻颠了几下,才道:“想必丞相大人定会好好犒赏我的,这十两银子就拿去打赏他们也赚个好名声,记着,一定要让他们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写的清清楚楚签字画押才行。写完就快些打发他们走,别耽误了我的好事。”
“是是……”
打发徐五走了,这知府王小宝就快利索的关好了门,转身进了屋。
这屋内青石地,四面白墙少有点缀,自然这里并非他平日待客之处,只是他专心供奉财神爷的地方,瞧他快步带喜行到神龛前,金丝檀木用心雕琢的双龙戏珠为顶饰,财神左右各有放一盏红烛,人到跟前那红烛便来回漂浮不定,待他跪地行礼,那烛才静了下来。
“小的再给财神爷磕头,再给您磕头,千恩万谢财神爷,还请财神爷保佑小的此事顺顺利利,小的定给您请个金玉神龛回来,让您住的更舒服。”
密闭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动静。
而说起这王小宝,也是已近不惑之年的年纪了。
从一个小小的偏远县令直到一步一步提拔为今日东府的知府大人,这里头也有十几个年头了,此人为人十分低调,虽四处敛财,可行事不张扬,不讲空话大话,虽在何处也都并无文章,可偏就是因为他守口如瓶的性子,让他在仕途的道路上越走越顺,只是,他喜财,极度的喜财,哪怕是一两银子,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塞进自己的袖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