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烛火通明,里面供奉着姜氏列祖列宗,由辈分从高至低,足足有十列灵位,又分男左女右,而姜氏祠堂,只有正妻名分日后才能进来享受后代的供奉。
姜澜之所以带洛知忱…过来,是为了让九泉之下的陈月华见一见她的女婿。
她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有灵魂,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但她就是想告诉陈月华,她找到了自己愿意托付一生的那个人,虽然风流了点,讨厌了点,倒是懂得分辨大是大非,知道护住自己身边的人,这已经很难得了。
“这…”洛知忱不太明白姜澜为何把自己带到这里。
“虽然咱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我觉得还是该让你给我阿娘上一炷香。”姜澜点几根香,递到洛知忱面前。
“嗯。”洛知忱点点头,跪在蒲垫上诚心祭拜,先敬各位列祖列宗,后跪陈月华。
“阿娘,您放心吧,往后的日子,小五都会好好的,女儿不求您的庇护,只要您能够开心快乐!”
姜澜看着陈月华灵位,念念有词。
“你倒是不一样,旁人都希望祖上庇护,你只求夫人开心。”洛知忱上完香,笑着问。
姜澜道:“人都不在了,何必劳烦。”
“这倒也是…走吧,明日你八弟入殓完,咱们就回去了。”
“好!”
这日,姜澜和洛知忱都安安分分的待在房里,读书写字,只有不明白的人想多了一些别的事情。
而落樱阁内,姜思陪着姜沅,不停的安抚她的情绪,自己也十分悲痛,她没想到姜年会跑去那里的,若问她后不后悔自己做的事,她定会回答后悔…
而她将这一切责任都归咎于姜澜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她,她弟弟就一定会平安长大…
夜晚,姜澜睡床,洛知忱睡榻,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晚,而洛知忱第二日起来似乎落枕了,不停的扭脖子。
他们随着入殓队伍将姜年安葬,温氏哭的歇斯底里,姜沅和姜思也难受的紧,因为姜奕要上朝的缘故,并没有来替姜年送行,将姜年安葬好以后,姜澜就随着洛知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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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姜府的绿树成荫不同的是,洛府满院桃花,以及各种花,因为钟离钰酷爱花,所以整个洛府也是花香四溢,让人心情舒畅。
“见过母亲!”
姜澜和洛知忱回来后就去拜见钟离钰。
“兮儿过来,瞧,才一天不见,都瘦了。”钟离钰拉过姜澜的手,满脸心疼。
洛知忱有些不满:“母亲,您儿子也一同奔波劳累,怎不说我也瘦了。”
“你这脸色红润的样子,能瘦到哪去?”钟离钰笑了笑,她一手养大的儿子当然了解,所以没什么担心的。
“母亲,我没事。”被钟离钰这么一关心,姜澜怪不好意思。
钟离钰说:“你弟弟的事忱儿已经和我们说了,我和你父亲也十分悲痛,但你也不要过于伤心了,身子要紧。”
姜澜点点头:“是,听母亲的。”
“母亲,我和夫人都累了一天了,你不打算让我们去歇歇吗?”洛知忱伸了个懒腰,动动脖子,表现的很累的样子。
钟离钰如同昨天的姜奕,意味深长的看着姜澜和洛知忱两人,笑了笑:“哎,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回去休息吧,知忱,别让你媳妇太累了。”
姜澜尴尬的笑了笑,很想说真的是他们想多了!
姜澜随着洛知忱漫步在花园里,随处飘落三三两两的桃花花瓣,一前一后的背影在桃花树下像极了一幅画。
洛知忱一时兴起,随手折了一朵桃花,忽然转身,姜澜躲闪不及,撞入洛知忱怀中…洛知忱身上有淡淡的水沉香的味道,舒服好闻,姜澜耳根通红…
洛知忱瞧着她满脸红晕,将桃花别过姜澜发髻上,她本就不爱太过花哨,头上仅一只白莲玉簪稍作装饰,如今多了一抹娇艳之色,微风吹动着桃树簌簌作响,艳阳照耀在姜澜侧脸,再加上她因紧张而羞涩的脸庞,竟让洛知忱有一种想要抱住她的错觉。
“咳咳…”洛知忱意识到自己失态,有些无所适从,又不忍移开视线,当年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已是他的妻,或许也不赖…
“那…那个…好看吗?”姜澜首先打破沉默,不敢直视洛知忱的脸,因洛知忱的举动太过暧昧,羞涩不已。
“还…还行吧…”洛知忱左顾右盼,就是不敢再看姜澜。
“还…还行也是好的…”
怎么好好的两个人,说起话来结巴了呢?!
“那,闲来也无事,不如我给你做一幅丹青?”洛知忱只觉脸颊滚烫,好不习惯。
“好…好啊,那你快去取笔墨纸砚,我命人拿桌椅…”姜澜应答完,逃似的离开洛知忱身边,一颗心脏兴奋的七上八下,其中喜悦难以控制。
桃花树下,洛知忱右手执笔全神贯注的在画纸上描绘着姜澜的容颜,而姜澜则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洛知忱开玩笑是特别像痞子,但认真起来身上却散发着一股魅力,让人欲罢不能。
此情此景,倒让姜澜想起了无名氏的那首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只是有蕡其实这一句,离她还很远,在生儿育女这件事上,她还没有考虑过,甚至她知道洛知忱对她还没有感情,今日他这样,可能只是为了安慰自己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微僵,却又不想让洛知忱停下来,她就这么一直站着,来来往往的下人满是羡慕之情,洛知忱那些妾室们也闻言赶来凑热闹,羡慕的咬牙切齿,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着。
“怎的她有这么好的福气。”
“人家可是正牌夫人。”
“哎,我若能有她一般招三爷喜欢便好了!”
“是啊,真是羡慕!”
“可不是嘛,三爷如今可是分外宠她。”
“哎,没那个命啊。”
洛知忱缓缓放下画笔,兴高采烈地将画拿到姜澜,像个讨赏的孩子。
画中桃花树下,女子未施粉黛,清秀如风,嫣然一笑,两颊微红,娇羞欲滴,白色流仙裙随风而动,右手微微伸出去迎接那落下的花瓣,宛如天仙。
姜澜实在不敢相信,洛知忱笔下的人真的是她吗,接花那个动作是她无意中做下的,他竟画了上去,都说裴三爷极擅音律,却不曾想一手丹青惟妙惟肖。
“夫君把我画得这般好看,莫不是特意为了让我高兴。”姜澜笑的美不胜收,心花怒放。
洛知忱沾沾自喜道:“夫人喊我一声夫君,为夫自是要竭尽全力讨夫人欢心啊。”
“你…”姜澜没想到洛知忱还会这样称呼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是怎么回事?!
“别臭美了,只不过把你画好看一点,哎,画了几个时辰,手都酸了,我吃酒去了,晚上不用等我回来用膳。”
把画收好递给姜澜,洛知忱动了动酸软的右手,独留一抹背影,恣意风发。
姜澜哪能乖乖的自己待在府上,赶忙将画放回房里,换了一身男装,吩咐白芷带路婳仙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