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朝着城外的方向疾驰着,车上坐着元辰和元安成,元辰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元安成看着父亲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望向了车外。
元辰想起了十九年前,那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年郎,虽然已经入仕但是官阶没有现在这般,自原配夫人离去以后,他在家人安排下娶了继室陈氏,虽然感情谈不上很好,但是也算相敬如宾。
那时陈氏刚刚流产了一个孩子,心情很不好,整日愁容满面,这也惹得他同样感伤,加上那时太子和荣王的夺位之争日趋激烈,朝堂上面也是纷繁复杂,这些都让年轻的元辰每日都愁思满脸,心绪难解。
那日他在府中花池边闲逛,见到了一个女子正在挖着一颗名贵牡丹的根部,他顿时感到非常生气,元府的人都知道他爱花如命,很少有人敢动花园里面的各种花草,偏偏现在却有一个侍女敢大白天的直接挖一株名贵牡丹的根,这让他很是恼火。
“你是什么人?!你在做什么?”元辰走到那名女子身后大声的喊了起来。
那女子吓得赶紧转过来惊恐的看着元辰,她其实长得并不是沉鱼落雁的美貌,相比于那些贵女,皮肤也显得粗糙,只是看着叫人有种舒服的感觉。
“老爷,老爷,我不是的。”那女孩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可知道这是专门从洛阳寻来的名贵牡丹品种,长安城也仅有这一株,你竟然在这里刨它的根!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然后发卖了!”
“老爷,老爷,不是这样的,这颗牡丹被虫蛀了,我只是给它治病。”说着那女子摊开了手,在掌心中有一只蝉蜕。
元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好先打发走了赶来的下人,然后拉起了那名女子。
“你是什么人?”
“回老爷,奴婢是新来的厨娘,叫柳夏河,是厨房里面柳妈妈的女儿。”那女子哆哆嗦嗦的回答了起来。
后来的事情便变得顺理成章了许多,元辰和柳夏河渐渐的熟络了起来,在柳妈妈去世以后,她接替了厨娘的工作,第一天就给元辰做了一道八宝腊鸭汤,直到现在元辰都忘不了那个味道。
还记得那日与她一同吃完晚饭,元辰喝了一些酒,便絮絮叨叨的和她说了很多话,包括府中的,包括朝堂上的,包括自己挚友长苏的离世,月光中,柳夏河就这样与他一起坐在台阶上面,眼睛里面似乎是整个星空。
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快十九年了,为何以为忘记的事情,在元辰知道她可能还在世的时候,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全部都涌向了自己的脑海。
“父亲,到了。”元安成的呼声唤回了元辰的思绪,他睁开了眼睛。
在清风观的门口,他有些踌躇,却又不知道自己在踌躇什么。
“父亲,怎么了?需不需要儿子先进去看看?”
“成儿,我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是怕见到她还是怕见不到她,见到了她我该说什么?”
“父亲,见到了您自然就知道该说什么了。”元安成淡淡的说道。
元辰轻轻点了点头,大步的迈进了清风观,在三世佛的像前磕了头,上了香,也就在这时主持师父出来了。
“相爷,不知相爷今日到访,有失远迎了。”
“大师,您客气了,元某今日到来主要是想找一个人。”
“相爷,尘缘已断,有时找不到比找到更好。”
“大师,多谢指点,在下找此人并非是为了自己的欲念,只是当年一别还有一些话未对她说过,已经成了在下多年的心结,她要是想解开情结,也需要我明白而已。”元辰向主持行了一个礼说道。
“相爷,清风观后院,贫道还要一句相劝,凡事尽力即可,莫要强求。”
“多谢大师。”
元辰朝着后院走去,元安成想要跟着去,元辰朝着他挥了挥手,他便停住了脚步。
清风观的后院也是曲径通幽的,迈过了一座一座的院子,最终到达了主持所说的那个后院。
一位身着僧服的人正在那里打扫院子,时不时还弯腰咳嗽几声。
元辰看着那个背影已经差点流出了眼泪,张了几次口也没有发出声音,最终还是强压着对着那个背影喊了起来:
“夏河。”
那个背影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楞了一下,十九年了,已经没有这个声音再喊过她,喊这两个字的人这世间只有一个人。
她慢慢的转过了身,背后果然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已经有些老了,鬓边有了白发,额头上出现了皱纹,曾经刚直的脊背也有了些驼背。
“夏河!”元辰也看见了那张脸,即使现在已经变得苍老,但是这个惊恐的眼神像极了当时趴在牡丹盆边时的那个眼神。
“老,老爷。”柳夏河的声音变得哽咽,她真的不敢相信他会来到她的面前。
元辰疾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紧紧的抱住了她,眼泪没有忍住,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夏河,你告诉我,为什么当年要带着我们的女儿离开?如果是我做的不对,你可以告诉我,但是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就走了?我找了好久,但是他们都说你们已经死了,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
“老爷,对不起,是我的错,让女儿这些年跟着我受苦了。”柳夏河也流着眼泪说道。
“夏河,既然已经找到了你们,断不能让你们再在外面流浪,今日我就要带你们回家,让我们的女儿认祖归宗,恢复她元家小姐的身份。”元辰对着柳夏河认真的说。
“老爷,当年是我一意孤行,让女儿跟着我吃苦了,这么年多我都在忏悔自己的恶行,但是我不能跟你们回去,要是宁儿愿意你带她走,至于我,还要在观里修行,潜心忏悔。”柳夏河推开了元辰说道。
“夏河!”元辰有些悲伤的喊了起来。
“相爷,贫道和您说过了,莫要强求,既然心愿已了,那么尘世俗缘皆已断,柳夏河你可懂了?”主持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说身后幽幽的说道。
“师父,弟子已经明白,愿意今日剃发受戒,皈依佛门。”柳夏河看见了师父,赶紧跪下来说道。
“夏河!”元辰听见他这样说,悲伤的喊了起来。
“相爷,您走吧,今日以后世上再无柳夏河这个人,我愿今日青灯黄卷陪伴佛祖。只求相爷好生相待宁儿,代替我弥补对她的罪过。”
说完,柳夏河便再也没有看元辰一眼,跟着主持走了。
元辰看见她们离开了院子,气急攻心差点昏了过去,赶过来的元按成一把扶住了他,然后看了一眼离开的柳夏河,只能扶着父亲出了清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