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的风,似乎要比院子里更大些,上官流面朝着涯边,微微仰头,“凤邪,去请太子来。”
“是。”
简短的对话后又回归平静,他的心此刻乱七八糟的。
今夜的风如此的猖狂,正是雨水降临的前兆。远处的山崖与自己只有一涧之隔,却是天堑之余。
随风飞逝,大红色的缎带在风中舞蹈,黑衣人不断的前行,如同鬼魅的风,不留痕迹。
“宫主,再有半个时辰就到鬼楼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您身体还没有恢复!”天一快步的来到陌涵身边。
“天一,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闻到血液的味道了。”血红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是妖异的,陌涵的嘴角扯出微笑,“你说,鬼楼的血,够不够祭奠我地宫的?”
“宫主!”天一内心急切,却也无可奈何,她这根本是所问非所答,“宫主,您难道要成魔吗?”
“成魔?”似是无意的回过头看一眼天一,“成魔多好啊,但宫主我现在可是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遇魔杀魔……
他的宫主,已经癫狂了。
“白芷何在?”陌涵清冷的声音响起。
“白芷在,您有何吩咐!”
“到了鬼楼,你就带着烽火楼的人去水牢找鬼楼大护法红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领命!”陌涵眼里的魔性引起白芷的惊骇,她不敢看她的眼睛,接了命令便停了下来。
“白芷?”
“天三?”
“嗯,你怎么了?这样可是会掉队的。”
“你们宫主今天有点儿……”
“有点儿吓人?”
“嗯。”点点头,白芷看了一眼陌涵的白影,那样的决绝,是她从未见过的,哀伤带着必死的决心,她……这是怎么了。
“快走吧,白芷,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地宫会给烽火楼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嗯。”
天三已经跟上队伍,白芷忽然喊住他,“天三。”
“怎么了?”
“她真的还是萧陌涵吗?”
“是的,宫主不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萧陌涵。”
“不论变成什么样子……”
夜色越来越暗,空气里却有着越来越多的杀气。今夜是生死之战,也是结束一切的战争。
“主子,太子爷到了。”
“嗯,你先下去吧。”
“主子……”邪凤犹豫的看了一眼上官宇文,“是,属下告退。”
空气在两人之间流动着,却没有一个人先开口,好似两个人是出来欣赏夜色一般。
远山笼罩在夜的帷幕中,葱翠的绿色变得有些阴暗,但是丝毫不影响它的雄伟,依旧是那么的美。
“大哥,你看着夜色如何?”良久,上官流转过身来,一步一步的朝着上官宇文走过。
“夜色甚美,为兄还真不知道在我大楚国境内竟然有如此地方可以欣赏到如此的夜景,二弟,你真是会享受呢。”眉眼微挑,上官宇文席地而坐,白色的袍子衬得他更像是降临凡尘的仙人般脱俗,“二弟何不也席地而坐呢?如此美景没有美酒已经是一大憾事,再不能随心所欲岂不是白白糟蹋了这人间至上的美丽了吗?”
“大哥所言甚是,如此倒是小弟不解风情了,哈哈,还是大哥有兴致啊。”上官流甩了衣袖,一身黑袍似是要将自己隐瞒在黑暗中一般。
一黑一白,迥异又不让人惊异。
“大哥,你看这两座山,虽然隔着一个山涧,却没有丝毫的不协调,就像两个守护神一样守护着这个山涧,让其百花繁密,百兽舒适。”指着远处的高山,上官流单手撑着草地,“而且,正因为有了这两座山,才能形成这雄奇的地貌,您不觉得很可贵吗?”
“二弟,你还是老样子,有话说却喜欢让别人先点出其中奥妙,也罢,今儿夜色甚美,承蒙二弟让大哥欣赏到如此美景,我就来做那个点破奥秘的人罢。”眉梢扫了一眼上官流,他的嘴角依旧是那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大哥不妨说来看看,小弟是什么意思?”
“两座山峰,谕旨你与我,至于这山涧嘛,如果大哥没有猜错,非睿王妃萧陌涵不是了。大哥所言可有什么差错?”
“大哥果然是聪明非凡,一语道尽小弟的小聪明,小弟佩服,佩服。”拱手相让,上官流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
“真想不到,一幕夜色,竟然能让水火不容的你我沉静下来,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吧。”双手撑地,上官宇文微微仰起下颚,“上一次这样聊天是什么时候了?十二年前吧,那时候,你不是王爷,我也不是太子。”
“是啊,那时候真是轻松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也可以做什么,可是现在权力大了,却被更多的东西束缚住了,过的日子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大哥,这样想想,小弟还真是觉得,我们这些帝王家的孩子,真是可悲的紧啊。”
“帝王将相,高高在上的被那么多人羡慕,却只是拥有荣华富贵罢了。其中的苦楚,谁又知道呢。”
“大哥,这么多年,今夜你我可算是说说心里话了。”站起身,上官流伸出手,“大哥。”
上官宇文看着他伸出的手,互诉衷肠仍旧隔着人心,帝王家的衷肠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二弟。”任上官流拉起自己,上官宇文拍拍身上的草枝,“睿王妃近来可好?”
“大哥,说起陌涵,今晚你我兄弟能心平气和的说话,还多亏了她呢。要不是陌涵,你我说不定早就开始斗个你死我活了。”语气里没有一丝的嘲笑,上官流眼底流露出少有的真诚,“大哥,实话告诉你吧,陌涵这三个月不是病了,而是受了刺激。”
“此话怎么讲?”
“冷夕陌死了,就在她眼前被杀死的。”
“你说什么?”双手不由自主的扳住上官流的肩膀,上官宇文有些失态,“夕陌死了?”
“是,死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官流并不介意他的失态,他对陌涵的心意,自己也是知道的。
“谁下的手?”
“冷绝夕。”
“谁?”
“冷绝夕。”
“冷绝夕?二弟,你是不是听错了?冷绝夕可是夕陌的……”
“大哥也觉得事有蹊跷?”上官流盯着上官宇文,觉得有蹊跷并不奇怪,冷绝夕是冷夕陌的父亲,他对萧陌涵也是存着深深地爱意,下此狠手,是存在很大的疑问的,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他想逃也无法逃脱这已定的罪责。可是……
“二弟,可有确凿的证据?冷绝夕杀了自己的儿子,这怎么想也是不可能啊。”双臂滑下,上官宇文双手握紧了拳头,这对陌涵将是一个多大的打击啊。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竟然对一个两岁半的孩子下如此狠手。
“大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鬼楼,而鬼楼又只有冷绝夕一人为主,不是他又是谁呢?再者说,那日袭击我们的人,就是鬼楼的第一杀手胡玉楼,就算我们想给他找借口,也找不到啊。”
“那陌涵她……不,睿王妃……”
“陌涵无法接受现实,现在还在王府里静养。”上官流单手按在上官宇文的肩上,“大哥,小弟知道你关心陌涵,但是,目前,小弟想说,咱们兄弟二人能否先尽释前嫌,合力阻止虎视眈眈的宇文氏一族呢?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而宇文凯已经开始行动了,在这样容忍他为虎作伥的话咱们大楚的江山就要易姓了,到时候……”
“二弟不必多言,为兄早就看出了宇文凯的动作,只是不知道二弟是怎么样的立场,既然二弟这么说了,那为兄……”上官宇文的眼眸里是深深地疑问。
“大哥尽可放心,小弟既然主动与大哥说这些,那大哥尽可以相信小弟,不管这大楚江山今后是你上官宇文的,还是我上官流的,都是在清除了宇文一族之后的事了,在此之前,你我兄弟要是不能相互信任,岂不是让外人坐收渔翁之利了吗?这点儿道理小弟还是明白的。”
“那你就不怕为兄利用你吗?毕竟为兄还奉宇文玥之名杀死了你的亲妹妹……”
“哎,大哥,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如今大敌当前,小弟不信大哥能助纣为虐,毕竟葬送大楚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何况一旦这江山易姓为宇文,他们绝对不会容许你我苟活于世的,不是吗?”
“二弟,这可是你心底的话?”
“大哥,事到如今,小弟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是陌涵让我知道,大哥并不是一个恶人。”
“哈哈,恶人!好,我上官宇文为了陌涵就信你一次,不过,策儿……”想起上官策,上官宇文的眉宇间有着深深地疲倦,这小子……
“大哥,策儿还小,就让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为他保出一个盛世年华吧!”
“好!好一个盛世年华!”
上官宇文大笑着站在悬崖边,上官流,如果你真的一事不知,那就如此让你做个快活的哥哥吧!
上官流与上官宇文并肩而立,任风吹乱二人的发丝。
策儿,二哥选择相信你,你一定不要让为兄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