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雄的剑扔在地上，人跪在军帐中，面前是一言不发的柘容南峰。
环绕在北川城外大面积的冰雪陷阱，让他们至少损失了近千人。陆应雄好不容易稳住阵脚，又担心黎暮楼等人趁乱反扑，只好退后观望，顺便也让人将幸存的士兵从坑里救出来。
回想起眼前犹如地狱之口的坑洞，陆应雄仍然胆寒不已，面积如此大，又挖得如此深，难以想象黎暮楼是怎么做到的，更可怕的是，他们已将北川外的土地挖了个遍，除了像田垄地界一样的狭长走道，到处都是坑洞。
这样一来，想要大规模地攻入北川，除了先填陷阱，似乎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到最后，北川的叛军数量，还是密探发回来的，你们连城门都没有碰到。”柘容南峰终于开口。
陆应雄低下头不作声。
“北川的兵力不多，大概七千人左右，但因为靠近南部，防护却是最重视的，过不去北川，我们就只能一直停在这里。”柘容南峰不满地说。
“其实除了北川，我们还有另一条路可走。”葛云开口。
“不行，太危险。”柘容南峰打断葛云，“我知道你想绕过北川，从山口翻越，直奔连山，但是那样一来，北川的叛军随时有可能从后面攻击我们。”
“还有沿途可能设下的埋伏。”葛云说。
“埋伏倒未必，现在树林里一片叶子都没有，想埋伏也没那么简单。”
“皇上，我有一个想法。”陆应雄忽然开口。
柘容南峰看看陆应雄，沉吟一下说：“你先起来吧，起来再说。”
虽然陆应雄让他触了大霉头，可谓出师不利，但柘容南峰也不忍全怪罪于他。
陆应雄直起身子，捡起地上的佩剑。
“皇上，现在叛军手中最大的王牌就是晚晴公主，而我们此行为了什么？”
陆应雄没有再说下去，柘容南峰心里却清楚得很。他本已决定亲征江南的，却因为得知晚晴在这里，不惜在最冷的冬月赶来，说是镇压叛军，事实上，最大的愿望，也无非是想找到晚晴，将她带回定阳。
“我们可以歼灭叛军，救出晚晴，但我认为更好的办法，是先找到晚晴，釜底抽薪，叛军的锐气定然大减，到时候……”
到时候柘容南峰一定会带着晚晴先回定阳，把歼灭叛军的重任扔给葛云或者他陆应雄。想到这里，陆应雄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气。
虽然早知结局，但这个方法却是目前最有效的，如果不试试，未免太可惜了。
“谁去找？”柘容南峰的眼睛果然亮了一下。
葛云的身子动了一下，陆应雄却抢先答话。
“我去。”
“很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还有几天就是年关，所有城镇的警戒都会比平时宽松，这个机会刚好。”
柘容南峰点点头，算是默许。他忽然记起了去年的年关，他和晚晴坐在红霄殿内，脚边是温暖的炭火，窗外却没有一片雪花。
“皇上，定阳为什么不下雪呢？”晚晴趴在桌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定阳气候温和，冬天冰雪会少一些。娄山呢？娄山冬天下雪吗？”柘容南峰笑着问。
“还好，偶尔会下一些，但我想看大雪，那种能在积雪里打滚的大雪。”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一年已经过完，而晚晴，现在是不是正在连山山中的一片雪地中嬉戏玩耍呢？
“你这样太危险了。”葛云站在陆应雄的军帐门口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无论对战局来说，还是对皇上来说，晚晴都太重要，谁先抢到她，谁就能占尽先机。”
“你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搭进去，你所有的努力也都是白费。”
“葛云，你在凶险的环境里生活得久了……”陆应雄叹口气，“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黎风将晚晴拖到阵前，用刀顶住她的脖颈，皇上会怎么样？还不是会乖乖撤军？到那时，咱们的努力才真教白费。”
“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不会再劝你，若你寻得晚晴便好，若是被擒了去，我也断不会去救你。”葛云说着，转身出去了。
他挑起门帘的瞬间，一阵冷风吹进帐内。陆应雄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有人知道，他宁愿搭上性命去冒险，只是因为想要早些见到晚晴，看看她到底怎样了？可是身边带着千万人马，他能去哪里？倒不如只身行动来得轻便。
年关将至，虽然战争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北川城上，但城门前依旧人来人往。陆应雄将自己扮成书生模样，又在行囊里插了一根玉笛，顺利地混进了北川城。
他不知道晚晴在哪里，是不是在北川，还是在连山深处的山寨中，但在叛军遍地的重镇北川，一定能找到线索。
看着满街列队走过的士兵，陆应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张脸上早已贴好薄薄的面皮，现在的他，眉目清秀皮肤虚白，像个多年来深居简出的读书人，再加上厚重的棉衣藏住身形，看起来几乎是弱不禁风。
陆应雄小心地穿过街道，尽量放慢步子，隐入了小巷。
陆应雄边走边打听，很快便站在一座大宅前。整个北川县城，只有两座大院，程府和李府，程府数代居住此地，是名副其实的大户，而李府的人，却是十几年前搬来的。
李府，黎风，黎晚晴……
不需要密探指引，陆应雄心里清楚，这里便是黎暮楼等人的住所，但深宅大院，高墙雪滑，他至少要等到晚上才能行动。
陆应雄没有去找客栈，在北川，到处都是黎暮楼的士兵，身为一个外地人，在任何公共场所出现，都有极大的风险。
陆应雄在李府外绕一圈，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坐下来，静等天黑。
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坊里很多家门前都挂着灯，百姓天黑了还在外面闲逛，陆应雄微闭着眼睛静坐，以驱散逼人的寒冷。
不知不觉间，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