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荒凉的宅子寂静无声,一个黑影拖着两个人向大门走去。
门外,街上空无一人,连灯光都显得昏沉阴暗,一辆马车已经等在那里,那个黑影将那两人一路拖到门外,扔进车里。
之后,那黑影关上大门,也跳上马车,离开了昏暗的街道。
第三卷苗香第二天一早,巡城的侍卫在定阳最繁华的东市门口,发现了陆应雄的尸首,他的背后被刺了一刀,神情却安详而平静,长剑还插在剑鞘里,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也没有丝毫搏斗过的痕迹,只是衣服上有明显的刮痕,似乎是被人拖着走了很远。
很快,这份报奏就送到了柘容南峰面前,柘容南峰打开,只看了一眼,便一把将奏折扔到地上。
“皇上,这是怎么了?”吉昌小声问着,俯身捡起奏折,借着整理的时候,瞄了一眼。
只这一眼,吉昌便脸色大变,手也不住地发起抖来。
“皇上,这……这……”
柘容南峰本已闭上眼睛,听到吉昌结结巴巴的声音,又猛地睁开,用发红的眼睛瞪着吉昌,咬牙切齿地说:“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
“吉昌没看到什么……”吉昌忙垂下头,将叠好的折子紧紧捏在手里,仿佛它从没打开过一样。
“说出来!看到什么了!”柘容南峰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叫道。
“我我……皇上,吉昌不敢说……”
“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砍了你!”柘容南峰红着眼睛,一把抽出长剑。
“皇上息怒,息怒!我说,我说!”吉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地说,“我看见,看见奏折上说,陆大人他……他被人抛尸街头。”
“杀了格罗木就算了,竟然还……”柘容南峰手臂一挥,长剑扫过,桌角被整个削去,落在地上,“再这样下去,下一个就是我了吧!”
“皇上不要乱想,深宫之内,怎么可能有人敢谋害皇上。”吉昌忙说。
“有什么不能!”柘容南峰气得双手发抖,用剑比划着吉昌,“就在这宫里,这护卫万全的宫里,之前失踪的人,你们找到了吗!英格是怎么死的查出来了吗!怎么就不能轮到我!”
“皇上有天子之福,不会有事的。”吉昌跪在地上开始磕头。
“哼!我倒是希望他们找上门来,我一定一剑一个送他们去见阎王!”
“皇上万万不可冲动,若皇上有一丝闪失,国将不安。”吉昌说。
“闭嘴!给我出去!”柘容南峰吼道。
“是,是。”吉昌说着,乱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柘容南峰呼吸急促,双目圆瞪,发疯一样在桌上乱砍一气,又将屏风一脚踢翻,冲到内殿,又是一番猛砍,随着玉器瓷器碎裂的声音,很快,地上便狼藉一片,布幔和碎片搅在一起,灯架翻倒,油洒了满地。
周围的混乱,丝毫不能疏解柘容南峰心头的怒气,终于,他仰天大吼起来,那一声凄惨悲凉,一发而不断,直叫到他气竭力尽,颓然坐到地上,才算止息。
柘容南峰呆坐在内殿床前的地上,围着满地的碎片,静静地流下眼泪来。他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天,这期间,吉昌进来看过几次,但看到满屋的狼藉,还有柘容南峰失神的样子,便又悄悄地退下了。
午膳时,吉昌壮着胆子,试着唤了柘容南峰几句,柘容南峰也没有理他,很快,便到了快晚膳时间。
吉昌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柘容南峰坐得有些疲累,已经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发呆。吉昌虽然脚步很轻,但满地碎片却发出噼啪的声音。
柘容南峰睁开眼睛,抄起手边地上的长剑,猛地坐起来,直指吉昌的喉咙。
吉昌马上停住脚步,连呼吸都跟着停下来,他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结结巴巴地说:“皇……皇上,是,是我啊,是我,吉昌啊皇上……”
柘容南峰吐了口气,将长剑慢慢放下,扔在一旁,发出“当啷”一声,吉昌的身子又跟着抖了一下。
“有什么事吗?”柘容南峰没好气地问。
“皇上,已经到晚膳时间了,皇上已经一天都……”
“不吃!”柘容南峰打断吉昌的话。
“可是皇上……”
“出去!”柘容南峰厉声道。
吉昌见状,也不顾得满地碎片,连忙跪下道:“皇上,陆大人的尸首已经运回来了……”
“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柘容南峰不等吉昌说完,一骨碌爬起来,拎着长剑向外走去。吉昌忙站起来,跟在柘容南峰后面冲出了凌云殿,还不忘和端着晚膳等在外面的小太监吩咐:“快找人把里面收拾干净!”
柘容南峰坐在轿子里,一路大骂地催促着,吉昌跟在轿子后面小步跑着,很快,轿子便来在刑部后院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刑部的官员已经跪了一地。
“人在哪里?”柘容南峰从轿子里钻出来,急不可待地问。
“皇上,请走这边。”刑部官员忙爬起来,引着柘容南峰进了那间屋子。
看到陆应雄的那一刻,柘容南峰的呼吸滞了一下,仿佛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柘容南峰看看四下,尽量稳住呼吸,沉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听候皇上吩咐。”
众人退了下去,柘容南峰这才感到舒服一些,他扶着桌面,站到了陆应雄尸首的上方,呆呆地看着他。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一起经历过多少大事?柘容南峰一时竟然数不清楚,他感到胃里正翻江倒海一般抽搐着,但他的悲伤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柘容南峰的注意力就被陆应雄的样子吸引了。
从前面看,除了衣服有些擦破,陆应雄身上没有一点伤痕,神态也安详得诡异,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死亡的来临。
柘容南峰不禁皱起眉头,陆应雄的身手他再清楚不过,怎么会遭到偷袭却毫无察觉呢?想到这里,柘容南峰身子一震。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云朗被杀时,陆应雄也曾提到过同样的疑点。神态安详,毫无反抗的迹象,甚至,几乎对死亡毫不知情!
陆应雄和云朗的情况,竟是如此惊人地相似,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那天,城南的宅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