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的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生怕动一下,便引得地动山摇。
直到马萨戈倒在地上的身躯停止了抽动,她才敢迈出一步。
她刚刚看到一个强壮的生命消散在眼前。
她的仇人,终于死了。
血在地上围成一滩又一滩,马萨戈高大的身躯,就静静地仰躺在血泊中。
晚晴看着马萨戈,她的脸色发白,却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被打伤的肩膀,开始疼了起来,晚晴伸手揉了揉。
是挫伤,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肿胀起来。看来,要想恢复,怎么也要个把月的。
晚晴抬头看看门外。
她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逃出去。
走廊上的灯已经熄灭,看来,隔壁各屋的姐妹们,也进入了睡眠期。
马萨戈的脖子已经不再流血,晚晴知道,他永远不会再动了。
于是她转过身,走向镜子。
她的脸色发白,赤裸着上身,身上,还有成片的血迹。
晚晴用手抹了抹,血色在她的皮肤上,蹭出一条条暗红色的条纹。
看来,如果不用水,这些血迹是洗不掉了,晚晴又自己看看镜中的自己,用干净的手背摸摸脸颊,好在脸上没什么异样。
晚晴走回床边,捡起外衣擦擦手,又转到梳妆台旁,拉开下层的抽屉。
幸好有几件备用的衣裙,不然她只能光着身子出逃了。
因为左肩受伤,晚晴的左手几乎没什么力气,她用右手笨拙地穿好衣服,走到门前。
一看到门上的锁,晚晴愣住了。
刚才情况紧急,她根本来不及多想,等到现在想出去时,晚晴才记起,她根本没有钥匙。
这无异于作茧自缚,她把马萨戈锁住,也将自己的逃生之路彻底堵死了。
若是天亮后青青来查房,发现她的房门从里面锁住,会怎样呢?
晚晴仿佛已经看见青青破门而入时惊恐的神情,还有她那一声尖叫,足以喊来怡兰院醒着的、睡着的所有人。
晚晴不想坐以待毙,虽然大仇已报,在这世上她也算了无牵挂,但她无论如何还想活着回山里去,在父亲的墓前,不,是养父的墓前好好祭拜一下。
晚晴看看房间。
能利用的东西并不多,更何况,她现在只剩下一只手臂。
不出一刻钟,晚晴已经将系在床顶的两片纱帐扯下,扭成一股。
这个房间在二楼,纱帐的长度,应该足够她平安落地。
晚晴将这条粗绳的一头紧紧绑在窗框上,另一头甩到下面。
接着,她吹熄了烛火,再将自己的佩刀入鞘,插在腰间,之后,便爬上了窗台。
临走前,晚晴又回头看了一眼。
马萨戈的尸体还躺在地上,那是她的杰作。
晚晴的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久违的成就感,那感觉,就像她一次次在山间的密林中,将蛇胆装入酒葫芦时一样。
紧接着,她借左手辅助,用右手抓紧绳子,让身子滑出了窗口。
一寸,再一寸。
晚晴并不重,但两人多高的距离,晚晴还是滑了好久,直到累得气喘吁吁,她才猛地松了两下右手,让自己落在地上。
这是怡兰院的内院,虽然已是深夜,但是这种夜夜笙歌的地方,随时都可能有人出现。
晚晴没命似的跑过院子,冲向厨房,绕过后墙,去寻找那传说中的豁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晚晴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到底在哪里?在哪里?
终于,晚晴翻开堆在墙角的破筐烂罐,在那下面,看到了一个半人高的豁口。
晚晴不禁眼睛一亮。
就是这里了!
看看豁口,以晚晴的身材,只要弯下腰,就可以毫不费力地钻出去。
难怪有人能从这里逃走。
晚晴向外看看,怡兰院的后墙很厚,而这豁口,也是长长的一条,直通向寂静的后街。
就这样逃出去,应该没有问题吧……
晚晴一猫腰,一步跨了出去。
不等迈出另一只脚,晚晴便一脚踩空,直直地跌了下去。
“啊!”她一惊之下,轻呼出声。
晚晴坐在一团漆黑之中,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刚才那声音被人听去,她就死定了。
可是,她现在这是在哪里?
晚晴回头看看,在距离她头顶近两人高的地方,豁口的入口透进微光。
晚晴的身子顿时冰凉,她忽然记起青青口中那个叫金环的女人。那个女人,也曾想从这里逃走的,谁知黑暗的豁口下,竟是如此深的坑道。
原来,这豁口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那个叫金环的,一定是一脚踩空后惊慌大叫,所以引来了院子里的壮丁,才被捉回去的。
晚晴向后摸摸,身后是干燥的泥土,于是她扶着后面,试探着站了起来。
还好,她的腿没事,只是刚刚震了一下,有点发麻。
周围黑得厉害,但因为黑,两头那射入微光的出口,也显得尤为明显。
晚晴伸手向前,摸索着向对面走了几步,很快,她的指尖触到对面的泥墙。
晚晴仰起头,看看上面的出口。
比她落下来的那一头还要高。
这是一个内高外低的土坑。
晚晴又摸摸面前的泥墙,墙面很平整,看来,是被人精心压磨过的。
晚晴有些发愁,若是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到天亮,她就会被厨房的壮丁发现。
她又抬头看看头顶的出口,接着,晚晴伸出手,去抓头顶上的墙壁。
墙壁很光滑,她的左肩还带着伤,晚晴知道,自己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爬出去,可她还是想试试。
果然,还不等她身子用力,手便滑下来,她抓了满手满指甲的灰土,连脸上也落了一层细细的泥土。
晚晴却笑了。
她伸手抽出佩刀,开始在面前的泥墙上,挖起洞来。
一个,再一个,慢慢向上。
等挖到举手够不到的地方时,晚晴便踩着下面的洞,身子贴在墙上,继续向上挖。
就这样,一步一挖,一挖一步,晚晴离出口,越来越近了。
终于,在昏黑的夜色中,她摸到了坚实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