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李泌见李亨如此惊慌,连忙伸出双手扶住了他。
“先生,太上皇不回来了,怎么办,朕该怎么办?”李亨惊慌失措地问道:“太上皇逗留蜀中,不回长安城了,叫朕怎样面对满朝文武,叫朕怎样面对天下百姓,叫朕怎样提倡以孝治天下?”
“皇上,事情还未定音,说不定太上皇会回心转意的。”李泌连忙在一旁安慰道。
“还会有转机吗?”李亨疑惑地问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有的。”李泌似乎有很大的把握。
“但愿如此吧!”李亨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
此时从洛阳城中逃出来的安庆绪惶惶如丧家之犬。遥想当年,他老子安禄山从范阳起兵开。一路南下,用十五万人马,仅仅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在河北、河南广大区域将几十万唐军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致使以后的官军闻风丧胆、风声鹤唳!是何等的风光!而他呢?可算得上是一个典型的败家子,同样是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丢失了关中、河南大片土地,而且是落荒而逃!历史和他开的这个玩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若是把他的出生年月推迟到一千二百年以后,以他的逃命速度,足可以在国际马拉松长跑中占有一席之地!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从洛阳到邺郡八百多里的路程,居然让他给跑完了。可怜的大燕皇帝,不知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把自己的鞋子跑丢了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不得不怪自己生不逢时。
“此地应该安全了吧?”安庆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唐军至少已经被我甩在六百里之后的地方了吧?要赶上我,恐怕是不费一些力气是不行的了。”
庆幸之余,当他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那群人之时,顿时就傻了眼。身后跟随他的起兵不到三百人,步兵不满一千人,而且个个都是面带悲戚之色的残兵败将。堂堂大燕皇帝,竟落得如此下场,真让人够呛的。
崔乾祐、张通儒、李归仁、孙哲孝、阿史那承庆这些战场名宿自从陕郡失利之后就不知所踪了;严庄倒是“够义气”,还回洛阳来看了他一眼,但是洛阳被唐军收腹之后就神秘失踪了;高尚远在河北,是死是活还是一个未知数;田乾真在河阳被园智大师收为门徒,遁入空门。此时此刻的他恐怕真的成为了光杆司令了!
但是,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在此次大败之后,从洛阳到邺郡这八百多里的道路上,除了自己和身后的那群虾兵蟹将们一路狂奔外,似乎没有唐军的追击。倒也是,若是有一股唐军稍作追击的话,仅仅只有一千余人保护的安庆绪恐怕连做草头天子的命运都会到此终结了。“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安庆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兴奋地叫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没有了严庄的掣肘,朕定当大展拳脚、一统天下。”一个人最怕失去自信,但是过分的自信变成了自恋,以后的情况恐怕还是有点不妙的吧。
其实,安庆绪的自信也并不是没有一点理由的。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在上党的蔡希德、在颖川的田承嗣、在南阳的武令珣、从陕郡逃出来的崔乾祐听说这位大燕天子还没有驾崩,纷纷带领自己的本部人马前往邺郡,为这位皇帝保驾护航。谁说祸不单行,今日我安庆绪不就只倒霉这一次吗?经过这一次这么严重的折腾,我安庆绪都还没有成为光杆司令,也就意味着我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时隔不久,大难不死的张通儒、高尚等人也回到了他在邺郡的小朝廷。远在河北的阿史那承庆也表示拥戴他这个大燕皇帝,倒霉透顶的安守忠似乎也看到了咸鱼翻身的机会,也向他表示了要整顿兵马,准备与唐军一决雌雄的决心。
可是,就还有一个人迟迟没有消息,那就是从长安城中撤出来的李归仁。他可是带领着原来安禄山训练出来的“曳落河”,同罗、奚、韦室六州胡兵等几万精锐部队啊,这可是他安氏父子的家底啊,万一有何闪失,他以后的日子可就有点悬了。
几天过后,李归仁终于有一点消息了。原来他比擅长于跑马拉松的安庆绪还在行。也许是认为越到后方越安全的原故吧,他逃命的速度简直就是惊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大后方,他们的老巢——范阳。不仅是跑,而且还边跑边抢,将沿途各州县的财物洗劫一空。然后,每一个人都带着一个胀鼓鼓的口袋回到了范阳。虽说跟随着他们的“圣上”出这趟远门,怀着一个封侯拜将,封妻荫子改朝换代,做开国元勋,以图名垂青史的伟大理想出发,却功未成、名未就,但是带着这些财物而归,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看着自己身边那一箱箱沉甸甸的财物,这几万人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然而,有人却比他们更高兴,那就是在范阳为安禄山、安庆绪父子看家护院、等待着他们凯旋归来的史思明。坐镇范阳,不用上前线打仗,这可是要羡慕死那些常年征战在外的将军们的。说句实在话,谁不想拥有那种妻子、儿子、热炕头的生活呢。经历了在常山、赵郡、嘉山、太原等地与李光弼的生死对决,回到范阳以后的史思明才发现,原来在后方的安乐窝里呆着是一件堪比天堂的美差啊。话又说回来,范阳是什么地方啊?这可是安禄山的大后方、是安禄山的老巢啊。当年安禄山在范阳修筑雄武城,囤积财务,而且还将从前线抢来的财物源源不断地运往范阳。让他镇守范阳,这不就是明摆着要他守住一座金矿吗?拥有雄厚的彩财力,拥有大燕精锐的后备兵力,而且还掌握着那些前线将士的家眷。这样的实力,此时还对那个黄毛小儿,而且还背有弑父篡位罪名的安庆绪俯首称臣的话,以史思明的才干和野心,恐怕有一点难度。除非,他脑子进水了。
面对李归仁的归来,史思明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因为他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他的实力会进一步壮大,以至于完全可以和安庆绪分庭抗争。
事情正在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李归仁从前线归来,带来了巨额的财富,让他感觉到分外眼红,还有几万精锐铁骑,这可是一块肥的流油的肥肉啊,若没有把它吞下去,恐怕这一辈子都会后悔的。
一看到西南方向烟尘四起,史思明的神经立刻绷得紧紧的,立马将范阳所辖十三郡的人吗布置得井井有条,八万人马立刻拉开了一张大网,在广大的区域内严阵以待,将李归仁带来的几万人马团团围住!
可怜的李归仁,没想到到了家门口还会受到如此“礼遇”。几万长途奔袭的疲惫之师,怎经得住史思明那八万养精蓄锐的虎狼之师的折腾。还未交锋,李归仁及其大部分人马非常识趣地放下武器,接受收编(反正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做无谓的反抗呢)。只有同罗奇兵不识相,不愿意将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财拱手相送,非要反抗到底,结果就是被史思明收拾的干干净净。自此以后,史思明就成为了大燕帝国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方诸侯了。拥兵十三万,占据了范阳等十三郡(而且还是叛军的大后方,安禄山留有金山银海的地方),他又是同安禄山一辈的(虽说他为了保命,曾经拜安禄山为义父),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最近又被安庆绪册封为妫川王,更是让他的尾巴翘上了天。
“真是他妈的一只白眼狼!”在邺郡刚刚喘了一口气的安庆绪一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气得脸色发白,再也顾不得帝王的风度了,忍不住骂起娘来,“先帝待他不薄,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见利忘义的东西。”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啊。”原来在河北战场上和史思明搭档了几年的蔡希德对史思明的秉性可谓是了如指掌。他深知得罪了史思明的后果,连忙劝谏道:“此时的史思明已经具备了同朝廷分庭抗争的实力,现在的他已经与残唐,还有我们大燕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如果处理不当,让他投降了李亨,或者是与李亨联合,那我们大燕的形势就岌岌可危了。”
“他,他,他如此骄横,难道,难道就任由他胡作非为下去,占据我大燕的龙兴之地,霸占,霸占我大燕富庶的财物,再与我大,大燕分,分庭抗争不,不成?”情急之下,一激动起来,这位小安便有点结巴了。
“不是不管!”张通儒搔了搔脑袋,瞧了瞧一旁心急如焚的蔡希德,接过话茬来说道:“若要是对史思明用强的话,就是动用邺郡、河北、河南的所有兵力,恐怕也会是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以微臣之见,不如派一得力干将到范阳,将史思明给监督起来,顺便分散一下他的权力,这样既可以维护目前局势的稳定,又可以防范史思明做大或者是叛变。”
“那派谁合适呢?”安庆绪急切地问道。
“史思明乃太上皇钦点的范阳节度使、镇北将军。最近又被皇上册封为妫川王,位高权重,若非是一个有同等声望的人,恐怕是镇不住的。阿史那承庆将军久经沙场,功勋卓著、德高望重,还是两朝元老,应该可以节制史思明!”张通儒吞了一口口水,严肃地说道。
“皇上!”在一旁沉默许久的高尚似乎觉察到了这个计划还不是很完美,又补充了一句:“史思明老奸巨猾,如果仅凭阿史那承庆将军的话,恐怕仍是孤掌难鸣,微臣建议,应该派一人作为阿史那承庆将军的副手,以便同史思明周旋。”
“二位爱卿言之有理,朕准奏!”看到这件如此棘手的事情处理的如此近乎完美,安庆绪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阿史那承庆、安守忠二位爱卿听命!朕封阿史那承庆将军为范阳节度副使,镇远将军,负责对史思明的监控工作;安守忠为范阳左厢兵马使、威远将军,负责雄武城宿卫,并且协助阿史那承庆监控史思明!你二人率领五千人马,即日赶往范阳,定要将史思明那个狗贼给朕看好了。”
“微臣遵旨!”
和老奸巨猾的史思明相比,年轻气盛,但又本事平庸的安庆绪确实太嫩了。远在范阳的史思明早就对安庆绪的心思洞若观火了。听到阿史那承庆要来范阳的消息,史思明的嘴角浮出了意思得意的冷笑。
当阿史那承庆一行人将要到达范阳之时,史思明便调动了范阳所辖范围的几万兵马,衣甲鲜明、刀枪林立、旌旗蔽日,盛大的军容让人见了心生寒意!史思明清早起床就披挂上阵,跃马持刀,带领范阳城中的几十名悍将和几万人马在城外严阵以待。
阿史那承庆满怀信心而来,压根就没想到会遇到这种阵仗,远远望见史思明为他准备的盛大欢迎阵势,浑身上下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范阳节度使、镇远将军史思明恭迎阿史那承庆将军!”全身披挂的史思明倒是非常懂礼节,在马背上就给这位大燕钦差大人欠身施礼了。
“王爷,末将这厢有礼了!”看见史思明竟然对自己行如此之大的礼节,爵位、官阶都在史思明之下的阿史那承庆倒是有些惶恐,连忙还礼,但浑身上下却是十分不自在,不禁在心中破口大骂:“你他妈真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啊,这哪里是在迎接我呀,明明就是在陈兵相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