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潼关之役,你是身临其境,可否将谷中地形给我们介绍一下?”
“启禀元帅,阴愁涧是一条长七十里,宽不到三里的狭长峡谷,南边是陡峭的悬崖,北面是湍急的黄河,中间只有一条小路连接着潼关和陕郡,而且越往前,路就越不好走,上次潼关失利,就是叛军在险要之处设下了伏兵,打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王思礼指着地图上的阴愁涧,沉痛地说道。
“北有黄河,南有崇山峻岭,中间又是一条狭长的通道!这个地方确实是一个伏击的好地方啊!昔日封常清、高仙芝在从陕郡撤回潼关之时,为什么就没想到在此埋伏一支奇兵,就是不能大获全胜,挫动叛军的锐气,延缓叛军的速度总可以吧!也不至于最后落到被太上皇阵前处决的下场啊!哥舒将军久经沙场,自然之道地利对行军作战的重要性,为什么就没想过侦查地形呢?”李豫望着地图,似乎在自言自语。
众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大家都明白,事后诸葛亮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做的,但是如果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封常清、高仙芝二人早就被吓破了胆,手下将士也成惊弓之鸟,纵是想到了设伏于阴愁涧,恐怕也是于事无补;至于哥舒翰,难问题就是更加复杂了,一道又一道的催战诏书传入军中,不出战恐怕就要重蹈封、高二人的覆辙,谁还顾得上勘察地形地势啊!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见众人都莫不吱声,李豫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心中有一丝丝恐惧,向帐中的众人问道。
“那就只有向南翻越秦岭,穿过大巴山,跨越汉江,进入荆襄之地。沿着当年诸葛武侯替刘皇叔设计的路线,由荆襄之地挺近宛、洛!”一旁的李泌站起来说道,“但如此一来,叛军便可以从陕郡直插潼关,刚刚收复的长安城便又会被叛军所占领。而且,二十万大军携带大批辎重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战斗力便会大打折扣!更何况我军将士大多来自北方,若是抗击严寒,倒是绰绰有余;要他们到南方去适应潮湿炎热的天气。微臣不敢保证一定能够取胜!”
“先生的意思是,这阴愁涧就是我军的必经之路了?”李豫疑惑的问到。
“若是要收复洛阳,恐怕只有这一条路了!”李泌点了点头,“只要能够通过阴愁涧,就可直取陕郡,占据河阳,到那时,洛阳就直接摆在了我们的面前,几乎是唾手可得!”
“可是,据探马回报,安庆绪已派出严庄作为统帅,倾洛阳之兵,共计十五万人马,昨日已抵达陕郡,纠集了崔乾佑、张通儒等人的残兵败将,其兵力不下二十万。若是他们再次在阴愁涧设伏,那我们岂不是又要重蹈潼关之役的覆辙了吗?”李豫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了。
“是啊!”郭子仪也摇着头叹道:“目前朝廷也是孤注一掷了,经历了无数次挫折,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若是再次受挫于阴愁涧的话,恐怕刚刚倍受鼓舞的三军士气就会再次陷入低谷,甚至会一蹶不振。安庆绪也是孤注一掷了,恐怕他也是败不起的!”
“所以说,阴愁涧一战,是关系到我大唐和叛贼生死存亡的一战!我们双方都已经全力以赴了!谁胜谁负就看天意了!”李泌沉重的说道:“只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我们还占有一定的优势。叛贼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人心背向往往是决定一场战争胜败的最重要因素!自安禄山造孽以来,叛军所到之处,杀人放火、奸淫掳虐,近乎无恶不作,沿途军民早已是怨声载道,人民反抗暴行之举此起彼伏;再者,安禄山一死,叛贼内部更是离心离德、矛盾重重,在一群骄兵悍将的环绕之中,安庆绪能在那张龙椅上安安稳稳地坐着就已经是一种奇迹了!此次从长安城中逃出来的张通儒、崔乾佑、田乾真、李归仁、孙哲孝五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严庄作为三军统帅,能否指挥得动这群人都是一个问题!况且,严庄平日里只是给安禄山父子出谋划策,至于行军打仗,他还是一个外行,若是这场战役由他亲自指挥,我看对于我军而言,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以微臣之见,这场战役虽然凶险万分,但是要我军重蹈覆辙,除非上天没开眼!”
“嗯。先生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如拔云雾而见青天!”李豫脸上的阴霾全部消散,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如此看来,只要天不绝我大唐,这阴愁涧还得过,而且是必须得过;这一仗我们是非打不可,并且还有不小的胜算!那万一叛军故技重施,我们又应该如何应付?”说罢,他又把目光投向了王思礼。
王思礼明白。他是所有将领中唯一参加过潼关战役的人,故地重游的他应该是最具有发言权的人,所以,李豫在他的身上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他没有立刻回答李豫的话,深思片刻之后,他缓缓地走到地图前面,摇了摇头。又在沙盘上凝视了片刻,目光紧紧锁住弘农县南面的一段山脉上,,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倘若我是崔乾佑的话,我就会把一支精锐部队放在这里。此处地处阴愁涧咽喉要地,又依山傍水,居高临下,而且中间通道又是谷中最狭窄之处!待官军通过一半之后,再有山上的伏兵向谷中投掷檑木滚石,或是放火放箭,再派出一支队伍有山上俯冲而下,将我军拦腰斩断,首尾不能相顾,那岂不是又可以让昔日潼关之役的悲剧重演?”
“曲沃山?”郭子仪盯着王思礼所指之处,两只眼球突然放出了一道亮光,“妙计啊!此处地势险要,依山傍水,若是这样一来,即使不能上演潼关之役的悲剧,但让官军元气大伤还是可以的!目前,我们就应该防患于未然,找一个万全之策消除这一悲剧的根源!”
“其实,这个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我们是否能找一支善于丛林作战的军队!”王思礼紧握双拳,在桌上重重一击,“只要有一支擅长于丛林作战,而且还要是擅长于山地作战的队伍,翻越崇山峻岭,预先埋伏在此,待叛军伏兵一到,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他们,倒是再与谷中的主力相配合,定可一举消灭陕郡附近的叛军,为我大军开进洛阳城行一个奠基礼!”
“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到什么地方去找这样一支擅长于山地作战的军队了?”李豫那张刚刚舒展开来的脸又眉头紧锁了!
“这个问题吗?就不劳王兄费心了!”叶护笑吟吟地走到李豫跟前,右手向后一招,“鼻施土拔裴罗将军,还不上前参见元帅?”
“末将鼻施土拔裴罗参见元帅!”只见一个身长六尺,豹环眼、鹰钩鼻额,国字脸,招风耳上还坠者一对响当当的银环的回纥勇士站在了眼前。
“果然一副勇士形象,就是古之恶来也不过如此!”李豫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敢问将军可擅长于翻山越岭之本领?”
“元帅,小人自幼生长在天山脚下,和身边的弟兄在崎岖难行的羊肠小道上行走健步如飞,至于商洛山这等山路自然不在话下!”鼻施土拔裴罗,不仅长相奇特,说起话来也是声如洪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过耳不忘。
“还有更厉害的!”叶护上前拍着鼻施土拔裴罗的肩膀说道:“当年我回纥与突厥交战于天山脚下之时,他曾率领三百回纥勇士潜伏于天山之巅七天七夜,最后斩获八千回纥贼兵全身而退,手下将士无一伤亡!在回纥军中,他被誉为‘战神’!”
“呼!”李豫等人听后倒吸了一口冷气,李豫也是愣了半天之后才徐徐说道:“鼻施土拔裴罗将军,本帅给你四千兵马,你可以在丛山峻岭中急行军一百多里路,到曲沃山设伏吗?”
“元帅请放心,若是在丛林中行军打仗,玩捉迷藏这种游戏,恐怕就连安禄山都要叫我一声祖宗,这是就包在末将身上了!若是遇到那群王八蛋潜伏在丛林之中,末将定将他们的人头一个一个割下来,奉给元帅!”鼻施土拔裴罗右手在胸膛上一拍,抓起令箭,就带着四千回纥兵沿着商洛山山脉前行而去。
“南边的伏兵解决了,那北面呢?谁能保证崔乾佑不会再阴愁涧北面埋伏一支奇兵呢?”李豫仍是十分担忧。
“北边是河东镇的地盘,这方面的事元帅大可放心,只要我家少爷坐镇太原,崔乾佑绝不敢踏过黄河半步的!”李安站了起来,自豪地说道。“你是说李光弼将军,他不是坐镇太原吗?难道他有分身术吗?”李豫更加疑惑了。
“安庆绪在洛阳过着醉生梦死的皇帝生活,史思明自然不肯太原替他卖命,得知安禄山的死讯后,史思明就以箭疮复发为由,连夜逃回范阳去了!留下一个蔡希德围攻太原,早就被我家少爷玩的焦头烂额了,最后反被安思义围在上党郡中做缩头乌龟了!老奴在想,此时我家少爷恐怕正和安思义一道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奔向河南,参与这次围攻洛阳的大会战了!”一提及李光弼,李安脸上就会露出一种骄傲的神色。
“元帅,李将军用兵往往不可以常理度之。此次洛阳会战,怎么可能少了他呢?”说道李光弼,郭子仪也是满脸喜色。
“这样就好!”李豫的精神为之一振,“传令三军,整队出发,志穿阴愁涧,直取陕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