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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自古知兵非好战2

盛世悲情 潜心斋主人 6083 2024-11-13 11:01

  善于揣度皇帝心思的李林甫对李隆基的提问思索了片刻,便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气概,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大唐国土岂容逆胡侵占?石堡城必须被拿掉!以示皇上天威浩荡!”敢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李林甫是有十足把握的。李隆基与王忠嗣可谓有情同父子的情谊,又是被委以重任的方面大帅。李隆基对其信任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若是在平日,李林甫巴结他还来不及,自然是不敢说半个‘不’字。今天李隆基为何会一反常态,将自己一向宠爱的王忠嗣的意见拿出来与他探讨,一向政治嗅觉都比较敏感的李林甫似乎闻到了什么气息。

  “嗯!”李隆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但是,王忠嗣说这仗打不得,是在用大唐数万健儿的性命来换取一座于我大唐毫无意义的城池,朕还在犹豫啊啊!”

  “王将军打仗素以沉稳持重著称,有这样的见识也是在意料之中。况且王将军专长与军事,只是单从军事角度来看待攻取石堡城的利弊得失,难免有失偏颇!”一听到李隆基对王忠嗣还有所倚重的语气,李林甫还不敢在李隆基面前过分打击王忠嗣,只好采取一种迂回的战术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倘若皇上收复石堡城,必将建立不世功勋,定将名垂千古!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别说一座石堡城,就是吐蕃整个不服王化的蛮夷之邦都应在我大唐的王化声教范围之内!”

  “不修边功、罢兵息民!”一想起当年姚崇在接受首席宰相职务之时给自己提的这两条意见之时,李隆基的心中就略有迟疑。三十多年的帝王生活、三十多年的兢兢业业、也是三十多年的如履薄冰。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皇帝在励精图治三十多年以后,也希望将自己人生的余光和余热在自己人生的最后岁月中发挥到极致,在历史上创造一个不可逾越的高峰。在利用了三十多年的文治,开创了一个前无古人的盛世之后,他最大的渴望就是在武功上再创佳绩!王忠嗣就是他积极拓边的一柄利剑,他更想把石堡城当做是一块磨刀石,将手中这柄利剑磨得更为锋利!然而,这柄“利剑”却有了自己的思维,在这个问题上,看法与他这个持剑者大相径庭!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为了显示自己的英明神武,他又发出了一道措辞更为严厉的诏书:“吐蕃狂悖至极、不遵天命、不服王化、使之永久消失也不为过!取一石堡城乃小施惩戒,犹宽大过极。朔方、陇右、河西将士应不惜任何代价,与之周旋到底。誓死夺回石堡城!若有迟疑不前、延误军机者,以抗旨罪论处!”

  可是,此时的王忠嗣已如同一头犟牛,任凭怎么威逼利诱,他都坚持原则,不肯动摇一丝一毫,二十多天以后,他的一道奏折又飞进了含元殿:“微臣王忠嗣才疏学浅,对攻取石堡城一战没有十足必胜的把握。若是非得要以数万健儿的性命换取一座毫无意义的废墟,忠嗣宁死也不肯就职!若是圣上执意要攻取石堡城,忠嗣只愿孤身一人上阵杀敌、报效皇恩!”

  “啪!”此时的李隆基真的生气了,他没想到王忠嗣居然连措辞如此严厉的圣旨都敢违抗。他更没想到自己一手培养的优秀将领竟然会如此三番五次地顶撞自己,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一个拓边的愿望就怎么会受到如此之大的阻力。此时此刻的他也不再是当年从谏如流的唐玄宗了。进入了耳顺之年,也许只能听得进顺耳的话了。对于那些胆敢挑战他圣明天子权威的任何人、任何事,他都不能容忍!哪怕是至亲、至交、至信!他的手在龙椅上重重一拍,怒气冲冲地说道吼道:“这个王忠嗣,三番五次、五次三番的违抗圣明,难道是以为朕真的不敢动他?”

  “皇上息怒!”见李隆基龙颜大怒,殿中群臣全部跪在了地上。

  “皇上!”李林甫见李隆基龙颜大怒,一股兴奋在心底油然而生!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以王忠嗣的性格,自然不可能拿几万健儿的性命去做毫无意义的牺牲;而以此时李隆基的性格,自然也不能容忍自己最信任的人在此时挑战自己的权威。所以,君臣二人之间的矛盾的爆发是不可避免的。王忠嗣虽然手握重兵,但他对朝廷、对李隆基确是一片忠心,自然是不可能做出那种拥兵自重、居高自傲的事情来。李隆基就不一样了,他对待那种胆敢挑战自己权威的臣子绝不会心慈手软。所以,最终的结果完全就在他李林甫的掌控之中,也完全符合他李林甫的希望。王忠嗣的下场很有可能就是和当年的张九龄一样,因为屡屡顶撞李隆基,就永远丧失了接近朝廷中枢的机会,也不可能对他李林甫构成任何实质性威胁了!如果此时的他在往李隆基这把熊熊燃烧的火把上浇一碗油的话,王忠嗣恐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王将军恐怕也有他的难言之隐吧!此时的他已经身兼四镇节度使,位高权重,若是此次再立下不世之功的话,那朝廷又拿什么来奖赏他和他的部下呢?”

  “嗡!”李隆基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极端信任的王忠嗣居然会担忧功高震主的后果。如果真的如李林甫所说的话,自己又将何处呢?“确实不应该让这孩子再出风头了,树大招风啊!”李隆基暗自叹道,心中升起了一股怜惜之情,“也确实该让别人替他分担一些工作了!但是,谁又适合呢?”

  “除了王忠嗣,朝中还有何人适合这项工作呢?”李隆基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殿中那黑压压的人群。

  “微臣认为,王忠嗣与安禄山二位将军乃皇上的左膀右臂。除此二人以外,恐怕再也找不出资历与声望都此二人相当的人才了!”李林甫已经揣测道此时的李隆基要走马换将的想法了,鉴于安禄山与他的特殊交情,他想再卖安禄山一个人情,把这件不朽奇功推到安禄山身上,把听命于自己的安禄山推向前台,以和王忠嗣相抗争!

  “你是说安禄山?不行!不行!”李隆基用力地摇了摇头,“东北战事吃紧,也需要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镇守,朕总不能拆西墙补东墙吧!”

  “微臣愿为皇上分忧,扫平西北贼寇!”李隆基的话音刚落,一声洪亮的请愿声便在大殿中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将军走出班列,跪在地上奏道:“微臣董庭光,愿为皇上开疆拓土的千秋伟业充当马前卒!”

  此人正是杨贵妃的大姐秦国夫人杨玉瑛的长子,因为杨玉环的裙带关系,官拜右金吾卫将军的董庭光。自从杨玉环被册封为贵妃之后,杨家一门,鸡犬升天,凡是沾亲带故的人都因为杨玄琰生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好女儿而受到皇帝的亲睐。董庭光依靠裙带关系混入朝廷,在他的姨妈杨玉环的庇护下和舅舅杨国忠的帮助下,一帆风顺,仅仅两年,便由一个小混混混到了官居三品的金吾卫将军。但是,过快的提升让他感到一丝底气不足,时时让他感到不安,也让他在军营中随时遭受别人的白眼!根据他堂舅舅杨国忠的建议,他也认识到需要建立一些战功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壮大自己的实力!

  但是,太平盛世,要建立战功谈何容易。若是投身于当时朝廷与大食(今阿拉伯)恒罗斯之战,以他纨绔子弟的性格,恐怕还没有上战场,就会被素有切面判官之称的封常清给送上了断头台!而且要他统兵作战,最后的结果就会像当初杨国忠在剑南发动对南诏的战争一样,把几万健儿的性命丢在了战场之上,最后落得个只身逃脱的悲惨命运!但是此次的石堡城之战就大不一样了,主力部队是王忠嗣精心训练出来的西北劲卒,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可是县城的机会啊!只要表明自己的身份,王忠嗣巴结自己都还来不及,怎可不尽心辅佐呢?

  “嗯!”李隆基苦笑着摇了摇头,“此战王忠嗣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能够取胜吗?”

  “皇上,微臣自幼熟读兵书,对排兵布阵、行军打仗之事还是略有心得。《左传》有云:夫战,勇气也!石堡城乃我大唐国土。此役事关我朝廷声威,广大将士一定会一鼓作气、奋勇杀敌的。微臣也一定会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以报皇恩!况且,石堡城四面都在我军的包围之中,微臣相信,只要王将军肯配合,攻取石堡城定当如探囊取物!”董庭光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希望,在朝堂之上说得眉飞色舞、唾沫四溅。

  “还是有点志气!”李隆基点了点头,“董庭光听封,朕封你为征西大将军,调遣河西、陇右劲卒,收复石堡城!”

  “为臣遵旨!”董庭光仿佛看到了胜利在向自己招手了,兴冲冲地说道。

  然而,事情并非董庭光想象中那么简单。河西、陇右两镇军队在王忠嗣的精心训练之下,已经形成了只听命于王忠嗣的两支队伍。他没有王忠嗣那般魄力,更没有王忠嗣那种治军风格,更没有王忠嗣的人格魅力。原来那群如狼似虎的劲卒在他的统领之下,根本就是一群散兵游勇,行军之时也是走一步、退两步,就是到了石堡城下,对石堡城也是围而不攻。即使是三令五申,两镇兵马也只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而已!

  “王忠嗣!”不明就里的董庭光怒气冲冲地跑进鄯州城陇右节度使衙门,指着王忠嗣的鼻子大吼大叫:“王忠嗣,你平日里怎样训练的士卒?河西、陇右两镇兵马畏缩不前、抗命不战,用这样一群窝囊废攻取石堡城,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我真不知道你那个‘常胜将军’的名号是怎样得到的?”

  王忠嗣正在埋头批阅公文,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王大人!王将军!王节度使!王御史大夫!”董庭光再度提高了分贝,“石堡城的得失关系到朝廷的荣辱兴衰。皇上是志在必得,像你这样不闻不问,你要我怎样向皇上交代?”

  “此次攻取石堡城,董将军担任主帅。王某只是协同,已奉旨调拨了人马。不知董将军还有什么吩咐?”王忠嗣仍然是头也没有抬一下,继续埋头处理自己手中的文件,冷冷地说道。

  “王······王忠嗣!”董庭光被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指着王忠嗣,咬牙切齿地说道:“王将军,河西、陇右劲卒乃大人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为何如此不堪?这恐怕与王将军那个‘常胜将军’的名号不相符把!”此时此刻,董庭光除了在王忠嗣那个神乎其神的传说上怀疑王忠嗣的话,再也找不出其他的话语了!

  “下官从来就没有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评价!至于‘常胜将军’的名号,应该也是他人以讹传讹的结果吧!”王忠嗣将头微微一抬,望着气急败坏的董庭光,仍是一副不急不慢的神情:“也许是将士们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吧!我想若是假以时日,董将军与将士们彼此都熟悉了,这仗就应该好打了!”

  “你······”董庭光指着王忠嗣,脸色苍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和将士们混熟了,那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况且,自己身为皇亲国戚,和这群在刀口上舔血的人们厮混在一起呢?这样多是多没有面子啊!

  “为将者不知兵,这可是兵家大忌啊!董将军!”一见到董庭光哑口无言,王忠嗣倒是来劲了,竟然给这位高傲不羁、不可一世的董将军上起课来了,“为将之道,就应体恤士卒,与前线的同袍兄弟门同甘共苦,方能取得将士们的敬仰和拥戴,打仗方可百战百胜······”

  “够了!”王忠嗣的一阵抢白让这位从未参加过任何战阵的三品将军的脸上变得青一阵、红一阵,嘴角不停地抽搐着,双手不停地颤抖着。他清楚的知道,王忠嗣虽说是李隆基的养子,但到目前为止,他一生所拥有的战功和荣誉都是靠自己在战场上一刀一枪地打拼出来的,当然有资格在他面前讲这一番大道理。不说是他,就是他那位担任剑南节度使的堂舅舅杨国忠前来,恐怕都只有俯首帖耳、聆听教诲的份儿!但是,年轻气盛的他不肯屈就于这样一个战场名宿。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个有举足轻重的人物在为他撑腰——她就是集后宫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皇贵妃杨玉环。所以,哪怕眼前此人就是太子,他也不会将其放在眼里!更何况王忠嗣只是李隆基的养子呢!他疾步上前跑,到王忠嗣的书桌旁,拍着桌子咆哮道:“王将军,皇上可是限定末将在三个月内收复石堡城。若你在不催促河西、陇右两镇将士奋勇向前的话,那延误军机的罪责,末将一人恐怕担当不起!”说罢,便怀着一种沮丧至极、失落至极、郁闷至极、愤懑至极的心情冲出了府衙。

  望着董庭光远去的背影,王忠嗣似乎又陷入了久久难以释怀的迷茫之中,“究竟该不该帮他一把?若是帮了他,自己又怎样面对自己的良心?怎样面对新增的几万孤魂野鬼?怎样面对新增的几万孤儿寡母和几万倚门遥望的垂暮老人?但是,若是不帮助他,这场战争能够避免吗?”

  “大人!”坐在一旁的李光弼终于忍不住了,缓缓上前,拱手说道:“光弼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光弼有何事不明啊?”王忠嗣微微抬头,看着李光弼,眼中流落出一股亲切的神色,“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陇右、河西两镇将士只要赏赐到位,就可以凶猛于虎,百战不败?”

  “府库中的财物,本为朝廷所有,大人何必吝惜几匹绢帛而开罪于权贵?古人云:宁可得罪君子,也别得罪小人!”李光弼担忧地说到。

  “就算此次攻取石堡城失利,朝廷归咎于我,无非就是降职为左右卫将军!而那几万健儿可是活生生的生命啊!他们此去,又要为我大唐留下多少孤儿寡母,留下多少孤寡老人?何人无父母?何人无妻儿?我怎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制造堆积如山的白骨呢?”王忠嗣放下手中的文件,神色凝重地对李光弼说道。

  “大人悲天悯人、体恤士卒,如此广阔的胸襟让光弼深感钦佩!”李光弼紧抱双拳,对着王忠嗣深深地鞠上了一躬,同时又关切的问道:“如今朝廷权贵当道、鼠辈横行,大人把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难道就不能为自己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吗?”

  “人生一世,悠悠百年!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中无异于沧海一粟!又何必把自己的荣辱得失看得那么重呢?”王忠嗣缓缓地站起身子,稳步上前,两眼直视前方,自己那颗迷茫的心仿佛在一刹那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值得我们珍惜的东西,又何必为了个人一时的得失而耿耿于怀呢?换个角度将,你我皆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只不过扮演的角色不同而也。是得是失,是福是祸,是功是过,都由他去吧!我相信,历史会给我们作出公正的评价的!”

  “是非功过暂且抛在一边,任由他人去评说!只是期待着历史的评判!”李光弼细细地咀嚼着王忠嗣的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这样的气度,这样的胸襟,恐怕是旷古绝今的。但是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今天,这种人能否好好地活在天地之间呢?”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王忠嗣,似乎看到了当年张九龄的影子:“微臣承蒙圣恩、位居宰辅、诚惶诚恐,故每遇大事必据理力争,尽量避免皇上因一时之怒而影响天下大局啊!”不计名利得失的张九龄被罢免了,今天的王忠嗣体恤士卒,宁愿冒着抗旨的罪名也要阻止皇上进行那场无义之战,日后他的命运又将如何呢?李光弼不敢再往下想了。难道说这个世界就容不下率直忠厚、不善专营之人吗?

  到了后来,王忠嗣才发现自己确实玩大了,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原本想让董庭光知难而退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急功好利的董庭光居然会冒失到这种程度!想要建功立业的董庭光以为打仗是一件好玩的事,为了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竟然置王忠嗣的忠告于不顾,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在骁勇善战的吐蕃骑兵居高临西。以逸待劳的攻击之下,缺乏临阵经验的董庭光被打得落花流水,就连逃跑也是缺乏经验,被凶残的吐蕃骑兵赶上,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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