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欺君罔上、祸国殃民的逆臣贼子,让你们来到这个世上就是苍天犯下的一个严重错误;若是还让你们苟活于世,那即是阎王爷的失职!”看着李归仁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郭英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将手中长矛一指,对着李归仁厉声骂道。
“若是逞口舌之争,在下倒不是阁下的对手,不如在刀枪上见真章,上次让你侥幸逃脱,今日恐怕你得烧一柱高香了,求求你那列祖列宗之灵保佑你渡过今日之劫!”李归仁左手紧勒缰绳,右手轮动开山大斧,朝着郭英乂飞奔而来!
“驾!”郭英乂也不甘示弱,策马狂奔,一支丈八蛇矛如同出海蛟龙一般,在自己的周围舞出了一片光影······
“铛!”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山谷中响起,两般武器相碰之处闪起了一串火花,但瞬间之后又分开了!二人脸色都十分凝重!
李归仁的开山大斧重重地劈在了郭英乂的长矛柄上,强悍的力道震得郭英乂虎口发麻,
郭英乂的长矛直刺李归仁的咽喉,只因为李归仁用力一震,才使矛头偏离了方向,从李归仁的左颈侧划过,将李归仁的头盔给挑了下来。不得不说,郭英乂这一刺,刺得快、很、准,让李归仁倒吸一口冷气。
“杀!”郭英乂大吼一声,再次将手中的长矛高高举起,对准李归仁的喉咙,策马狂奔而来!
“杀!”李归仁似乎受到了前所未有委屈,也不甘示弱,再次抡起手中的开山大斧,对准郭英乂的脑袋,狠狠地劈了下去······
只见郭英乂脑袋一偏,手中长矛对准李归仁斧头劈来的方向狠狠一挑,李归仁的斧头便落在了郭英乂坐骑的头上。郭英乂的身子顺着马蹄弯曲的方向迅速滚到地上。但是他仍不甘心,将手中长矛再次用力地往前一刺!
一阵战马的悲鸣声再度在峡谷中响起,只见一股血箭从李归仁的坐骑的脖子中狂喷而出,那匹战马前蹄跃起,将李归仁从马背上狠狠地摔了下来!
顷刻间,两匹战马先后毙命,二人同时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用一双充满了怒火的眼球望着对方。
“锵!”“锵!”二人同时拔出佩剑,指向对方,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古老的决斗的方式来结束二人之间的战争。郭英乂的瞳孔不断收缩,一双几乎可以喷出火来的牢牢地盯住对面的李归仁——这个曾经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的“刺头”,满腔的怒火恨不得将对方给融化!经过此次战斗,李归仁不得不对眼前这位老对手进行一番重新审视:经过两年血与火的考验和洗礼,眼前这个在昔日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在不断成长,到今天为止,到令他感到有一些担忧和害怕了!
就在二人怒目相视、剑拔弩张之际,唐军背后,人头攒动,尘土飞扬,一阵阵急剧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峡谷两旁的草木也因为大队人马的跑动而随风起舞,峡谷中的大地也急剧颤抖起来!
“老子终于等到这一刻了!”看见唐军主力如数进入峡谷,而且身为三军实际主帅的郭子仪也来到了峡谷之中,崔干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回过头对安守忠说道:“派人速速将李将军给换下来,我们准备收网了!”
“是!”安守忠手中令旗一挥,两名骑兵迅速出动,奔向二人战场的正中央!
“奸猾的狗贼!”唐军阵营中的浑释之骂了一句,张弓搭箭,对准了泡在最前面的那个骑兵。
“嗖!”一阵凄厉的破风声响起,一支快似流星的白羽划过长空,直接飞向了跑在最前面的那名骑兵。
“啊!”那名骑兵瞪大了眼睛,在眼中流露出惊恐眼神的一刹那,一支利箭便从他的喉咙间横穿而过!
“嗖!”的一声,见有人从自己身旁的马背上摔了下来,郭英乂毫不犹豫地纵身而起,翻身上了马背,手执利剑狠狠地向身后的那名骑兵刺去!
“啊!”由于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让那位仁兄惊吓过度,当他看见眼前又来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将军时,当时就被吓傻了眼,从马背上滚了下来。那匹战马丢调了背上的包袱,顿时感到无比轻松,一溜烟地向前冲去!
李归仁见郭英乂抢到了坐骑,顿时心里凉了半截。眼前如此大好机会岂容错过,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向前,抓住缰绳,踏上马镫,翻身上马,朝着自己的阵营狂奔而去。
“杀!”郭英乂见李归仁从战场上狼狈逃窜,顿时觉得精神振奋,高举佩剑,右手一挥。一万唐军便如风吹残叶,想叛军阵营席卷而去。
“与唐军对冲一阵,便撤出战斗!”崔干佑不愧是行军打仗的好手,就是耍诈也是耍得有声有色、有板有眼。看着事情正在一步一步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他的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杀啊!”
“冲啊!”
几万人马交织在一起,战马嘶鸣声、金属碰撞声、喊杀声搅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惨烈的交响曲。
“轰隆隆!”“轰隆隆!”谷中一阵阵马蹄声震耳欲聋,尘土冲天而飞,眼前一片沙雾弥漫。近十万唐军主力涌入谷口,喊杀声更为惨烈了!
“撤!”崔乾佑一声令下,几万叛军纷纷脱离战场,向东方“逃”去!
“发出信号,传令山中的伏兵准备!”
“嗖!”崔乾佑的话音还未落地,一声响亮的破风声伴随着呼呼风声传向了山腰间!
“嗖!”“嗖!”当信号发出去不到三分钟,令崔干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漫天箭雨像飞蝗般从山间的树木草丛中发射出来,但是攻击目标并不是他们身后的唐军,而是正在装作仓皇而逃的他们!
“啊!”一阵阵凄烈的惨叫声在山谷间响起,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感到心惊胆寒,不计其数的叛军中箭落马,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
“妈的,这群王八蛋!难道他们都瞎了眼吗?”崔干佑、李归仁、安守忠三人指着山上,异口同声地骂道。
不骂倒还好一点,,他们这一骂,山上那些人的行动就更加疯狂了,一支支利箭如雨点不断地飞向他们,即使是把所有的盾牌都调集出来挡在前面,仍然还有人中箭落马,发出凄烈的哀鸣!
片刻之后,山上的檑木滚石也像雨点般落下,将那道由盾牌组成的城墙不断向山谷的中央挤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通儒几乎疯了!两眼死死地盯住崔干佑,“你在山上放了一些什么人,他们是不是叛变了?”
崔乾佑哭丧着一张脸,呆呆的注视着山上飞下的箭支滚下的石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事情的答案很快就被揭晓了,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中,居然夹杂着一个个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东西,还带着一些黏糊糊的红色液体和一股股浓浓的血腥味。“哇!”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这种重口味的折磨,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他们所看到的,竟是原来埋伏在山谷之中的那支奇兵们的人头——这群人顿时心底凉凉的,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和恐惧。
“啊!”崔干佑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阵阵血腥味袭来,让他这位曾经杀人如麻、叱咤风云的战场骄子也呕吐不止!自己精心设计的一个圈套,原本是要将这十五万唐军一网打尽,彻底摧毁唐朝的反扑势力,让洛阳城内的安庆绪安安稳稳、逍遥自在的坐在龙椅上,自己也好在长安城中过着舒舒服服的“土皇帝”的日子!
但是,昔日与唐军交战所向披靡的他却是“百胜难虑敌”,而屡屡受挫的官军却“久病成良医”,一举找到了自己屡战屡败的病因所在,找到了克敌制胜的奇招!
身为三军主帅的崔干佑欲哭无泪,几万埋伏在山上的军队顷刻间全部成为了唐军的刀下亡魂,而此时此刻峡谷中的近十万人马也是命在旦夕!
眼看部下在自己身边一个一个地不断倒下,身后的十几万唐军主力又穷追不舍,埋伏在山上的几万伏兵又成为了自己的有一个伤心的源泉,不用说手下的将领经受不住这种打击,就连身为三军主帅的他也是斗志全无!
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在积香寺与唐军决一雌雄,虽说胜算不大,但是还可以拼个鱼死网破,让二十万唐军不死都要脱层皮!
“悔不该!”到目前为止他能想到的,他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三个字了!但是,世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卖!即使他悔青了肠子,这个苦果还得和着血泪往肚里吞!
身后烟尘滚滚、杀声震天!十几万唐军主力顷刻之间便掩杀而至,若稍有迟疑,潼关之战的悲剧便要重演,只不过双方的角色要相互调换一下!
“张大人!请你赶快率领一部人马冲出重围,赶快回到长安城!据城而守,千万别让唐军占了先机!”对于张通儒这个安庆绪安插在自己军中的监军,身为三军主帅的崔干佑倒是十分尊敬的,即使是命令,他的语气都不敢太生硬了,而且还把这个逃生的机会拿给了他,把战死沙场的危险留给了自己!
“安守忠将军!你率领三万人马翻越定目山,占领险要之处,阻断唐军从南面攻击长安城的道路!”
“是!”安守忠接过令箭,慌慌忙忙地点起三万人马,风风火火地朝南边奔去。
“李归仁将军,你速速率领三万人马翻越积香山,占领险要关口,阻止唐军由被北侧进攻长安!”
“末将遵命!”
然而,当崔干佑想到这回事的时候,他才发觉为时已晚,安守忠、李归仁二人刚刚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埋伏在峡谷两侧的唐军杀得不成人样,灰头土面得回到了他的身边,所带去的人马也是损失过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崔干佑已经濒临疯狂的边缘了,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大帅!积香山的险要关口已经被王思礼所阻断,我军前去抢关,被据险而守的唐军一阵冲杀,我等溃不成军啊!”李归仁的脸上除了沮丧,恐怕没有别的神色了!
“大帅!定目山已经被荔非元礼扼守住。我们被以逸待劳的他们赶回来了!”安守忠的郁闷恐怕达到了人生的顶峰!
“啪!”的一声巨响,崔干佑将手中的雕弓折成了两截,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自打从军以来,他似乎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重的挫折。想当年,他当安禄山的先锋之时,战陈留、攻洛阳、下潼关······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从河北的范阳到关中的长安,封常清、高仙芝、哥舒翰这些昔日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沙场老将一个个都成了自己的手下败将,让他的主子安禄山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优越感!最终还让李隆基扔下一个偌大的长安城和他的臣民以及祖宗太庙仓皇西逃,让安禄山不战而得到关中的富庶之地。这些经历仿佛就在昨天,是多么令人想念啊!可是,今日呢?堂堂十万大军,仍然是一群沙场名将,在昔日屡战屡败的唐军面前进行一场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战斗,没想到最终竟把自己给套了进去。郭子仪、王思礼这些人在高仙芝、封常清等人的面前简直就是无名小辈,在哥舒翰的眼中也只是一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而已。如今却成了过河的卒子,竟可以在战场上和自己这个常胜将军一较高下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郭子仪,今日若不与你分出高低,老子誓不罢兵!”崔乾佑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须发根根倒立,活像一头发怒的野兽在不停地咆哮。
“大帅!万万不可逞一时之气啊!兵法有云:‘主不可怒而兴兵,将不可愤而致战’这种场面,恐怕是网未破,鱼已死啊!”安守忠对目前的战场局势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若果在这里耗尽了元气,那长安城就,就危在旦夕了!”说着说着,安守忠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请大帅速作定夺!撤回长安,据城而守!”李归仁的语气中也流露出了一种悲观至极的哀鸣。
“罢罢罢!今日就依你们所言!传令三军,奋勇杀敌,就是踏在自己同伴的尸体上也要冲出重围,撤回长安城!”崔干佑的心中所说有一千个不甘心,但是在江河日下的困境中,也只好暂时忍一忍了!
“是!”在这种情况下,能得到平日里心高气傲的崔乾佑一个撤退的命令,众人仿佛是在汪洋中发现了一个海岛,心情格外高兴,都拿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
“杀啊!”在离叛军不到两里路的地方,十万唐军主力掀起遮天蔽日的滚滚烟尘,擂起了气壮山河的战鼓,催动着战马,正杀气腾腾地向东边扑来。
前面山上的箭支像飞蝗般不断地朝他们飞来,滚石擂木如雨点般不断地落下!冲上去的人没有一个不是重伤而归!
“弟兄们!”崔乾佑振臂高呼,“十万唐军紧随身后,后退是死路一条。前面虽有伏兵,但只要我们冲出峡谷,回到长安城,就有一线生机!给我冲!”
几万在峡谷中挣扎的叛军仿佛听到了天堂的福音,一个个都鼓足勇气,拼命地朝东方冲去!
但凡身处绝境的人一旦发现了一线生机,那从他们身上所爆发出来的勇气和胆量是超乎人们所想象的。峡谷中的几万叛军在身后十几万唐军主力的穷追猛打之下,哪怕是前方箭如飞蝗、滚石如雨,也是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去。辎重、衣甲、马匹、旗帜扔得遍地都是,就连自己同伴的尸体都成了他们的垫脚石。
不过,他们此举是明智的,十万唐军紧随其后,如果被追赶上,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以他们目前低落的士气,与那群士气高昂的唐军主力相拼,其结果不难预料,即使能够对抗一阵子,但是效果必然不佳,如果埋伏在山上的唐军在给他们唱一出《十面埋伏》的话,那崔干佑所带领的十万叛军想要全身而退恐怕都会成为一种奢望!如此一来,崔干佑是充分利用了自己手中的所有资源,就连死人的尸体都派上了用场。在一条不到两里宽的峡谷中堆满了尸体,那追兵读速度必然会大打折扣,这无疑为他逃出生天、回到长安城争取到宝贵的时间。至于伤亡问题,只要能保持有生力量,牺牲一部分人,那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