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将军，这样的问题，你问过妾身一次了。”顾浮笙听了这话，想起了那日在花木深处与北冥的那个吻，沉默了良久，说话的时候眼中也噙满了泪水。

　　“是了，我想起来了，那日我喝醉了，”北冥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沉默了半晌，又继续说道，“顾浮笙，事到如今，你应该自称‘本相’才对。”

　　“多谢北冥将军提醒，本相知道了。”顾浮笙听北冥如此说道，依然是心如刀绞，眉心皱在一起近乎狰狞，但还是开口说道。

　　“罢了，你还是不要自称‘本相’了，”北冥似乎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一恍惚就会以为是她。就以‘你’‘我’相称吧。”

　　“好，”顾浮笙轻柔无力的点了点头，痴痴地看着北冥的北影沉默了良久，开口问道，“北冥将军，如果你先遇见的是我，你会如同爱上陛下一样爱上我吗？”

　　“你想听实话吗？”北冥听了这话，才回首看了顾浮笙一眼，但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又转眼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月亮——此时江天一色，玉宇一清，月亮皎洁明亮，无论是惊世美丽还是遥不可及，都如同他心上的那个女子一般。

　　“北冥将军请讲无妨。”顾浮笙咬了咬下唇，月光洒在北冥的身上，映上一层冰冷的光辉，如同被贬谪人间的仙人一般，但顾浮笙知道这仙人本不是被贬谪人间——他乃是为了保护他深爱的女子，自求坠落尘凡，从凤池仙宫，从五彩云间，过水穿山而来。

　　“不会。”听了顾浮笙如此说道，北冥不带半分犹豫的说道。

　　“为什么？”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两个无情的字眼，但是北冥真正说出口的时候，顾浮笙还是觉得心疼的如同刀绞一般。

　　“因为你不是水青裳，所以抱歉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爱上你。”风拂过北冥的发梢，北冥说这话的语气，和风声有几分相似，风声让人心冷，言语让人心凉。

　　顾浮笙听了这话，一面簌簌的落泪一面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先回去休息吧。”顾浮笙喃喃自语的声音越来越细小，最终化为一片无言，沉默了良久，北冥才开口说道。

　　“我还不想回去，”顾浮笙眸光翕动了一下，看着北冥的背影，说道，“北冥将军守了一夜，想必乏了，不如北冥将军先回去休息吧。”

　　“我怎么能够回去，”北冥苦笑着勾了勾嘴角，说道，“倒是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想看着陛下醒过来……”顾浮笙有意无意的压低了声音，说道。“明日还得上朝，你还得守住她的江山，”顾浮笙话音还没落下，就被北冥一口驳回，北冥说完这话之后似乎感觉这话说得太过唐突，沉默了下来。

　　是了，就连是让自己回去休息，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好地为水青裳守住江山——顾浮笙知道，北冥的心是如何都不会用在自己身上的——因为顾浮笙不是水青裳。

　　顾浮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我这就回去休息。”

　　顾浮笙说着转身离去，可是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北冥把她叫住，说道：“顾浮笙，到了你的面前我才知道，我北冥，说到底，也不过是薄情寡性之人罢了。”

　　顾浮笙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言语中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悲哀的说道：“北冥，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明知道我们爱的人爱着旁的人，却还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北冥没有回答，顾浮笙也没有等待北冥回答，就走了出去——顾浮笙得去休息，她得顺着北冥的心，守住水青裳的江山。

　　此时此刻，大梁帝宫，无忧殿。

　　锦瑟哭了一天，此时想必也是累了，躺在床榻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锦瑟的贴身侍女烟月走到了床边，对蹲在床边的苏煜说道：“太傅，奴婢在这里守着就行，您先回去歇息吧。”

　　“不用了，陛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睡不着，就在这里陪锦瑟公主一会儿吧。”苏煜轻轻的摇了摇头，说话的语气已然是疲惫沙哑。

　　“陛下这么一倒，太傅难免也要出面主持事务，实在不宜过分劳累，还是先回去歇息吧，”烟月知道苏煜生性固执己见，但却还是不依不饶的劝说道，“这里有奴婢，难道太傅怕奴婢伺候不好锦瑟公主吗？”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心烦意乱，今夜恐怕是无法入眠了，”苏煜看了烟月一眼，干干的笑了两声，说道，“再说我本不是能够出面做主的人，宫中朝中的事务本来就有丞相大人，北冥将军和宇文兄做主，想必我只要照顾好锦瑟公主就是了。”

　　“说的是，”烟月看着苏煜，略发昏黄的灯光把苏煜颀长的身影投在花纹细密的地毯上，烟月的声音被月光照的有几分清冷，“太傅是公主殿下的太傅，自然只是照顾好公主殿下就是了。”

　　“嗯。”苏煜想必也是有几分疲倦了，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垂下眼睑看着熟睡的锦瑟。锦瑟纵然在睡梦中也是眉头紧锁，眼眶上带着浓重的潮红，梦呓之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听了锦瑟叹息，苏煜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奴婢告退。”烟月许是知道苏煜不会去歇息，自己在这里规劝也是无用，于是弟低低的说了一声，退了下去。

　　次日清晨，无忧殿。

　　锦瑟揉了揉眼睛，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看到了苏煜把脸枕在床榻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件烟月的锦缎氅，锦瑟轻声唤了一声：“烟月——”

　　没有听到烟月应声，但是不多时却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苏煜，又看了一眼锦瑟，说道：“公主殿下，您醒了。”

　　“太傅昨晚一直在这里守着吗？”锦瑟说话的声音依旧有几分沙哑，看着苏煜，语调低沉的问道。

　　“是，”烟月重重的点了点头，深深的望了苏煜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奴婢劝了太傅多次让太傅回去休息，可太傅执意要在这里陪着公主殿下。”

　　“唔，”锦瑟轻轻地点了点头，看了苏煜一眼，又扬起目光看着烟月问道，“云昭殿那边可传来消息了吗？母皇的身体可有好转？”

　　“奴婢知道公主殿下挂念着，醒来就得问，所以特地上云昭殿看了一回，”烟月说着，目光在地上游离不定，她目光所触及的地方，昨晚曾经有苏煜颀长的身影，“可现在还无进展，北冥将军很是着急，彻夜未眠，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无从下手，也只得先用一些平心静气滋补的药。”

　　锦瑟听了这话，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看了苏煜一眼，又看了烟月一眼，说道：“烟月，我想去云昭殿看看母后。”

　　“是，”烟月听了，蹲在床榻旁边服侍锦瑟穿鞋，看了一眼仍然在熟睡的苏煜，苏煜想必是昨夜熬到很晚，眼窝下面有一层浓重的乌青，“那太傅大人怎么办？”

　　“叫人抬到侧殿八宝榻上吧，经历了这么多，太傅想必也累了。”锦瑟看了一眼苏煜，若不是是因为她的太傅苏煜在，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锦瑟恐怕早就已经吃不消，所以无论如何，锦瑟也不能让苏煜倒下。

　　“是。”烟月轻轻地点了点头，说着，扶着锦瑟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