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倾眸
不一会儿,那小太监拿来了莲蓉水晶糕、莲心薄荷汤和一盘时鲜水果,说道:“丞相大人慢用。”
夷歌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待那小太监走后,我四下观察这里,这里背靠假山,幽静怡人,并且只有方才我们过来时的那一条路可走,于是对夷歌说:“你且找个安稳的地方歇一歇,让我一个人吹吹风。”
夷歌答道:“是。”便向外走去。
夷歌走后,我将头上的几支簪子一股儿脑的拔了下来,掷在了桌子上,从盘中拿了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钟将离一连喝了好几杯,也觉得有些头重脚轻,遍寻了个由头从流觞曲水宴上逃了出来,想要洗把脸,记得这万寿楼的东南角上原有假山流水,便凭着记忆找了过来。
醉眼朦胧间,忽然看见滴水廊檐下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看,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舞姬锦瑟”。只见她斜靠在椅子上,云鬓乱洒,香腮带赤,几支簪子被胡乱丢在桌子上,簪子的旁边还掷着一个剥开吃到一半的橘子,一个水袖垂了下来,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小楷:“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一阵凉风吹来,袖子被风掀起,露出三寸酥臂,因为手腕太细,腕上的玉镯借着风势滑落在地上,叮咚作响。
钟将离把玉镯捡了起来,放在了桌子上,又觉得这里过于清寒,便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缟素色蜀锦披风,披在了锦瑟的身上。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自从第一次见面就让自己牵肠挂肚?为什么消失了好几天之后又在太后的寿宴上出现?这谜一样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钟将离凝眉苦思,忽然听到了宇文宸的声音:“将离——”
钟将离听了,连忙走了过去,却在半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宇文宸见了他,笑道:“萧岑苏煜他们两个,怕你吃醉了酒被如花似玉的女妖精迷的神魂颠倒,特地让我来寻你。”
钟将离听了,脸上一红,说道:“哪有那么好的事。”说完脑子里忽然又一个奇怪的想法,莫非这女子锦瑟就是那叫锦瑟的乐器修炼成的精?这样想过之后,又兀自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随着宇文宸走回了摆流觞曲水宴的地方。
夷歌已经到了专门供给有些脸面的下人休息的地方小坐了一会儿,见外面起风了,因怕水青裳吹风着凉,便走到了水青裳休息的地方。见水青裳身上已经盖了一个缟素色披风,心中疑惑不解,用手轻轻的晃了晃水青裳的身子,轻声喊道:“大人,大人……”
我感觉到有人轻轻摇晃我,呼唤我,听那声音应该是夷歌,于是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糟糕,本相竟然睡着了。”
“大人,这披风……”夷歌用手轻抚披风的一角,说道。
我本来就睡得轻,睡梦之间仿佛觉得有人在自己身上盖了什么东西,细细想来,便是这披风无疑了。但任凭我苦思冥想,也记不起来在我身上盖披风的人是谁,又一眼瞥见自己的玉镯被放在了桌子上,便拿了起来,戴在了手腕上,遥遥地记得我那时并未将玉镯摘下来,或许是因为喝醉酒的缘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得轻轻的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大人,起风了,回楼里面坐着去吧。”夷歌看我还是醉醺醺的模样,连忙道我的身边搀扶着我,说道。
“嗯,”一阵冷风吹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说着,微微的颔了颔首。
“大人,这披风,怎么办?”夷歌的眼神从我身上的披风上扫过,问道。
“先放在这里吧,”头部隐隐作痛,我以手扶额,说道,“本相想它的主人,自然会来找它。”
“现下也不知道这披风是谁的,也只能这样了。”夷歌想了想,说道,拿起桌子上七零八落的珠玉首饰,扶着我向万寿楼上走去。
刚走了几步,我停住了脚步,突兀的开口说道:“等一下。”
夷歌看着我,问道:“大人怎么了?”
我眉头微笼,说道:“本相应该先找个地方梳下头。”
夷歌望了望我斜垮下来的发髻,说道:“确实是。奴婢记得不远处有一个宫殿,或许可以进去借用一下铜镜和梳子。”
我“嗯”了一声,就任凭她扶着我向前走去。
走到一个宫殿外,我一眼瞥见了门外的一道流水,夷歌好像知道我的心事,说道:“启禀大人,这是温泉御水沟,这个宫殿的用途,也是以摆宴会为主,前朝的齐平帝附庸风雅,常常在这里与一些文人墨客摆流……”
夷歌说到这里,突然词穷,我嫣然一笑,接到:“是流觞曲水宴。”
夷歌扶着我,走了进去,我朦胧间瞥见见几个人在那里喝酒,我很疑惑,太后大寿,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怎么还有人在这里喝酒?带着此般疑惑,我在夷歌的搀扶下走进了他们。
“各位公子,能否铜镜和梳子借我家大人一用……”夷歌眼神浮游的看了看他们,问道。
“锦瑟……”夷歌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一句魂牵梦绕般的呼唤,我抬眼望去,站在我面前的,正是我夜夜入梦的钟将离。
夷歌和剩下的几个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我们,我和钟将离四目对视,他的眼神闪烁多情,似乎要流下泪来,我顿时将感觉醉意全无。
似乎是过了杳长杳长的千年,又似乎只过了极短极短的一瞬,宇文宸走了过来,对钟将离说道:“将离,你疯了?那有什么锦瑟啊,这是当朝的丞相大人水青裳,你该不会是把丞相大人错认成哪位你以前相识的庸莺凡燕了吧?”
“是我认错了吗?”钟将离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似乎要让我整个身躯和心灵,活生生的融化进他的眼神里。
“多日不见,钟大夫……消瘦了不少。”经钟将离这么一问,我反而鼻头泛酸,所答非所问。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钟将离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听了这话,心中感慨万千,只觉得无法作答。有热泪盈在眼眶里。
“何苦骗我?”沉默而良久,他说道,“虽然看过很多脂粉钗环,但我总觉得,活了十八年,为的就是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