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帝业
我站在黎庶楼上,向遥远的东方看过去,新的一轮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隔着薄如蝉翼的空气,我可以听到几声略显凄厉的鸡鸣声,京城的百姓,现在应该醒来了吧。
这是他们不知道在这一夜之间,世事变迁了几番,命运回转了几轮,如今已经是江山易主,沧海桑田。
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向安政殿的方向走去。
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快乐。
文武百官站在安政殿,面面相觑,脸上皆带着惊恐之色——他们显然已经知道,这一夜之间,大梁帝宫中发生了什么。
“皇上驾到——”江泽已经被乱箭射杀,尖细的叠音从另外一个年轻的宦官口里传了出来——我就在这声音中穿着一身梁太祖穿过的龙袍从后殿走了出来。
文武百官看到了我,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低声惊呼,他们也以为,我已经在几天前暴毙了,但是片刻的惊讶之后,文武百官还是一齐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山呼到:“微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我看着文武百官,抬了抬手,朗声说道,“朕此次逼宫,名不正,言不顺,和乱臣贼子毫无区别,各位爱卿若是不想继续留在朝廷为官,朕不会反对。”
“微臣等愿意誓死效忠陛下。”大殿中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呆滞,但刹那之后,便有多半的大臣跪拜在地,朗声说道。
“那好,不愿意继续留在朝廷中的,朕会赐金放还,”我已经很是疲惫,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愿意继续为朕效命的,只要守规矩,朕以后不会亏待你们的。”
“微臣遵命。”文武百官听了这话之后,一齐行礼,齐声说道。
“罢了,朕乏了,”我抬了抬手示意文武百官站起来,“近日就暂且退朝吧。”
“恭送陛下——”文武百官又是齐声说道。
我挥了挥袖子,头也不回的走到了后殿。
这日下午,大梁帝宫御花园。
我穿着家常的梨花青双绣轻罗长裙,身上披了一件雪白无一丝杂色的貂裘,细细密密如同春雨一般的貂毛擦着我的脸颊,微微有几分酥痒。夷歌立侍一旁,我把锦瑟抱在膝上,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她吃着桂花莲子羹。我很喜欢这样的时光,仿佛尘世间的一切忧愁烦恼,机关算计都不复存在,天地之间,只剩下我和我玉雪可爱的女儿。
“陛下。”随着一声轻唤,我怔了一下,抬起了头,几乎就要忘了我已经成为了一国之君。
站在我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北冥,北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怀中的锦瑟一眼,欲言又止,有几分为难的说道:“启禀陛下,末将有几句要紧的话想要告诉陛下。”
“唔,”我看了一眼怀中的锦瑟,轻轻的点了点头,把锦瑟放在了地上,给夷歌递了一个眼色,柔声对锦瑟说道,“锦瑟,母皇有要事要处理,你先去玩儿,好吗?”
锦瑟看着我,有几分不舍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好。”夷歌听了锦瑟的回答,走上前来,拉着锦瑟的手远去。
我很是满足的看着我的女儿和与我情同姐妹的近身婢女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渐渐远去的背影,良久,待到锦瑟和夷歌走远,我才恋恋不舍的转过了头,看着北冥,微笑着问道:“北冥,朕如今成了天子,朕封你做大将军,你可愿意?”
“启禀陛下,”北冥听了我如此说道,反而郑重其事的跪了下来,行礼说道,“末将不愿。”
我没有急着让北冥起身,只是眉心微隆,看着北冥,问道:“你为何不愿?”
“启禀陛下,若是末将做了大将军,陛下想要见末将一面,还需派人传旨,正是因为这个,微臣不愿。”北冥扬起眉看着我,一字一顿的朗声说道。我的目光触及北冥坚定不移的眼神,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在我身边默默守护多年的男子,也生的是目若朗星,眉若刀锋,原来这二十年里,是我从未仔细欣赏过。
我一想到这里就心软了起来,看着北冥,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朕也不强求。从今以后,你就做朕的亲兵统帅吧。”
“末将叩谢陛下隆恩。”北冥听了我如此说道,似乎很是满足,甚至还有些许的感激,重重的叩了一下头,朗声回答道。
“北冥,站起来吧,”我看着北冥,却不知道是应该欣喜还是应该忧伤,突然间我想起了,北冥找我来是因为有要事,于是问道“对了,你说有几句要紧的话想要告诉朕,不知是什么?”
北冥听了我这话之后,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说道:“末将此次前来就是想要让陛下赐末将做亲兵统帅。”
我虽然是将信将疑,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啊,朕清楚了。”
“末将告退。”北冥行了个礼,还没等我说什么,就转身离去。
我看着北冥远去的背影,夕阳给他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粉,给人一种虚幻迷离,飘渺不定的感觉,我不知道,也没有仔细去想北冥为何离开的如此匆忙,其实,北冥是不愿意让我看到他夺眶而出的泪水。
——北冥不愿意相信,这个在自己生命中神祗一样的女子,还来不及慢慢老去就要永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