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看了一眼北冥，又垂下了眼睑，说道：“没错，是本将自相矛盾了。”

　　“将军记得末将说过什么吗？”北冥眉心微隆，问道，可是还不等我回答错就自己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永远会守护在你身边。”

　　“可是天意难违啊。”我听了北冥的话，双眉紧蹙，说道。北冥纵然想要拼尽全力保护我周全，但是如果梁太祖设计的天衣无缝，乾坤又岂是区区一个北冥能够扭转的？

　　“可是大将军如果不放下一切琐事专心指挥战争，恐怕出师不利，陛下就可以明正言顺的赐死大将军。”北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听了北冥的话，听着沙盘上的“剑门关”出神，这剑门古道，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从古至今的兵家必争之地，不知有多少鲜血，洒在这里，却全然未留下半点痕迹。良久，我说道：“是，本将首要任务是指挥战事，此行讨伐南蛮，就算真的有去无回，死前也要赢得生前身后名。”

　　“是，”北冥点了点头，说着，看到了长案上有一瓶酒，于是就斟了两杯，放在了长案两侧，说道，“大将军既然心结已舒，不如让末将来陪丞大将军饮几杯酒。”

　　“好啊。”我回答道，坐在了长案的一侧，拿起酒杯一口气饮了半杯。饮酒之前我没有细看，原来这酒竟然和那日在安政殿内喝的践行酒一样，都是西域葡萄酒，只是今日的酒香不似那日浓烈。

　　北冥只是坐在长案的另一侧，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本将喝这西域葡萄酒倒想起了一首诗，”我目光低垂，看着杯中的西域葡萄酒，大声吟哦道，紫红色的葡萄酒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好像漫天的星斗洒在了杯子里，“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说道饮酒，末将倒也想到一首诗，虽然只是偶然提到酒，但是用在这里，想来却是很恰当的。”北冥听了之后，眸光翕动了一下，说道。

　　“哪一首？”我又端起酒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饶有兴致的问道。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北冥略加思索，朗声吟哦道。

　　我听了之后，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这倒是首好诗。”

　　北冥看了我的笑容，便知道我已经释怀，于是从长案旁边站了起来，说道：“明日还要行军，将军早些休息，末将就不打扰了。”

　　“好。”我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

　　“末将告退。”北冥说着，缓步退出了将军帐外。

　　次日，凌晨。

　　军号吹响了第一遍，我刚要走出将军帐，却有一个中年男子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看到了我，便把食盒放在一边行礼说道：“给大将军请安。”

　　“你是谁？来本将的将军帐干什么？”我看那中年男人眉目懦弱内敛，不像是心机重的人，但又因为是陌生面孔，所以还是谨慎起见的问道。

　　“回禀大将军，下官名叫孟商陆，是随军出征的军医，是奉命来给将军送药的。”那中年男人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低眉顺目的说道。

　　“奉命？奉谁的命？本将好好地，是谁让你来送药的。”我眉心微隆，说道。孟商陆，本就是个医者，却偏偏又起了一个药材名字，这个人，还真真是有意思啊。

　　“大将军恕罪，”孟商陆吓得跪倒在地，一面说话，双肩一面微微颤抖，说道“是在出征之前，宫中太医院的李淳李太医叮嘱下官，大将军的双手受过伤，剑南岭南一带水气湿气又比北方重了些，为了保证不耽误作战，所以让下官给大将军送药。”

　　“此话当真？”我挑一挑眉，问道。看孟商陆诚惶诚恐，胆小如鼠的样子，倒不像是梁太祖派来害我的人。

　　“下官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是断断不敢来诳大将军的。”孟商陆头叩在地上，始终不敢抬起头来，瑟瑟发抖的说道。

　　“起来回话，本将又不会要了你的命，”我有些可怜又有些可悲的看了孟商陆一眼，说道，“既然你是送药的，那就把药端过来吧。”

　　“是。”孟商陆这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说道。把食盒打开，端出了一个白底青花瓷的小药坛，把药坛中的药倒在了一个白底青花瓷小碗中，双手呈了上来。

　　我把药碗放在了桌子上，仔细端详着药碗中的黑褐色药汁，只闻见一阵艾草的香味，我知道艾草是驱寒活血的良药。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用手沾了些药汁滴在了白银铠甲上，看到白银铠甲没有异常，才放心的把一碗药汁饮尽。

　　这时，第二遍出征号吹响了，号角的声音被剑南的风声吹散，听起来显得愈加悲怆。

　　“本将要出征了。”我看了孟商陆一眼，面无表情说道。说完，就走出了将军帐。

　　我披着银色铠甲骑在一匹雪白的赛风驹上，行走在十万大军之首，北冥穿着铁甲骑着一匹黑色楚骓，行走我的身边，晨起时颇觉寒风刺骨，行至晌午，我又觉得头重脚轻起来我自知不能因为我一人而耽误行军，所以紧咬银牙强忍着。

　　北冥拉马离我稍微近一些，看了一眼我额头上布满的细密汗珠，问道：“大将军，您可是身体不舒服？”

　　“本将没事……”我咬了咬嘴唇，勉强摇了摇头，说道。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我却感觉越发的难受，身上已经冒出了冷汗，银色铠甲里面的一层中衣已经湿透，我强撑不住，眼前一黑，竟然从马上栽了下来。

　　赛风驹受到惊吓，扬起马蹄大声鸣叫，马鸣声在渗着丝丝凉意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北冥立刻勒住了马，从楚骓上跳了下来，走到了我的身边，骑马行走在前面的几个将领也已经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