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江山又微雪，渌水轩。

　　戚婧鸢在渌水轩中散步，却听到了前面不远处有两个舞姬一袭嫣红，一袭水绿，在低声谈论着什么。

　　“今天宫中的江舍人又到渌水轩来了，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吗？”那一袭水绿色的舞姬向那一袭嫣红色的舞姬问道。

　　“你不知道啊，”那一袭嫣红色的舞姬四下打量了一下，因为并没有回头看，没有看到站在她们身后的戚婧鸢，以为四周无人，于是说道，“江舍人是挑选才貌兼备的女子送给太子殿下。”

　　“你少骗我，”那一袭水绿色的舞姬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显然不相信的说道，“太子殿下不是不近酒色吗？”

　　“这你就不懂了，”那一袭嫣红色的舞姬叹了一口气，说道，“什么不近酒色，什么勤勉好学，都是装给丞相大人看的。”

　　“那万一被丞相大人发现了怎么办？”那一袭水绿色的舞姬，听了这话，眉心微隆，问道。

　　“丞相大人不会发现，”那一袭嫣红色的舞姬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说道，“据我所知啊，江舍人在南宫门安排了人，丞相大人一进宫门，江舍人就会告诉太子。”

　　戚婧鸢听到这里，一愣。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的话，那水青裳岂不是被梁太祖和钟毓玩弄于鼓掌之中？

　　想到这里，戚婧鸢走上前去，眉头紧蹙，目光中似乎藏了万丈锋芒，看着那两个舞姬，说道：“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那两个舞姬对戚婧鸢的突然出现大吃一惊，连忙跪在了地上，那个一袭嫣红的舞姬目光在地上游离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戚婧鸢，说道：“二小姐说的什么真的假的，妾身听不明白。”

　　“你少在这里给我装傻，你还以为我什么都没听见吗？”戚婧鸢的语气纵然淡漠，可越是这样，就越让那两个舞姬脊背一凉，“你现在若是不如实回答，我自有办法让你永远闭嘴。”

　　那一袭水绿的舞姬听了这话，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轻轻地摇晃着那一袭嫣红的舞姬，小声说道；“你就说了吧。”

　　“没错，”那一袭嫣红的舞姬看了戚婧鸢一眼，又看了自己身边那一袭水绿的舞姬一眼，低着头，声音低沉，语调不甘的说道，“没错，刚才妾身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片刻后，丞相府邸。

　　我到丞相府正堂的时候看到戚婧鸢坐在正堂一旁的椅子上，夷歌只说是一个舞姬来找我，没想到却是戚婧鸢，我大吃了一惊。

　　“戚姑娘，”我走上前去，在正堂主位上坐下，看着戚婧鸢，问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本相啊？”

　　“丞相大人，妾身听宇文将军说丞相大人曾经想要谋反，”戚婧鸢看着我，说道，即使是说这种话，戚婧鸢的语气也丝毫没有半分遮掩，“不知，是否有其事？”

　　我听戚婧鸢如此问道，眉心微隆，但是转瞬又展开，说道：“但是现在百姓们对陛下的苛政还是颇有原怨词，实不相瞒，本相确实动过这个心思。”

　　戚婧鸢听了之后，嘴角勾了勾，问道：“那丞相大人后来为什么放弃了这个打算呢？”

　　“因为太子殿下，”我清楚戚婧鸢说话向来是无半分遮掩，心直口快，所以我也不拐弯抹角，“陛下近几年来虽然不如以前英明勤政，但是当今太子殿下却是一个可塑之才。”

　　“妾身恐怕丞相大人……”戚婧鸢听了这话，眸光翕动了一下，似乎是对我发出挑战一般，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样的话，”我听了戚婧鸢如此说道，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嘴角，无论是戚婧薇还是北冥，我想我都可以理解他们对钟毓的偏见，“本相的副将也对本相说了一遍了。但是，本想不信。”

　　“既然丞相大人对自己和太子殿下都如此有自信，那么丞相大人和妾身打个赌如何？”戚婧鸢看着我，眼神中甚至有几分轻视，笑了笑，说道。

　　“好，那本相就和戚姑娘打这个赌，”我虽然平时安稳沉静，不爱与人逞一时口舌之快，但是我也由不得别人有半分轻视我，看着戚婧鸢说道，“戚姑娘说，赌什么？”

　　“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如丞相大人想的那样，那么无论丞相大人如何处置妾身，妾身绝无半句怨言，”戚婧鸢说道这里，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似乎很是胜券在握，“不过要是丞相大人自己看错了人，那就请丞相大人不要让妾身失望，也不要让天下百姓失望，按照原计划行事。”

　　“好，”我看着戚婧鸢，点了点头，不假思索的说道，“这有何难，本相答应你。”

　　片刻后，大梁帝宫宫门。

　　戚婧鸢没有从我寻常走的南宫门走，而是走了北宫门，不仅如此，我还按戚婧鸢的吩咐穿上了海棠红色的水袖宫裳，胭脂点唇，青黛画眉，额头上贴了花钿，打扮成了一个舞姬的模样，但是却藏了一把刀在屏车内。

　　“停一下，”北宫门的带刀侍卫拦住了戚婧鸢的屏车，我躲在屏车内，隐约还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车里面什么人？”

　　“我是渌水轩的舞姬戚婧鸢。”戚婧鸢沉默了一会儿，朗声说道，似乎是故意想要屏车中的我听到，“是太子殿下让我进宫献舞的。”

　　“车里什么人？”那名侍卫听了戚婧鸢如此说道，点了点头，但是又发现了坐在屏车中的我，问道。

　　“和我同行的舞姬，是我们渌水轩最有姿色的舞姬，是太子殿下点名让她进宫的。”戚婧鸢看了我一眼，说道。

　　因为我很少从帝宫北门出入，再加上从无如此画过舞姬的妆容，所以那名侍卫看了我一眼，就相信了戚婧鸢的话，点了点头，说道：“好，知道了，进去吧。”

　　这名侍卫如此就把我和戚婧鸢放进了宫——事到如今，我知道，与戚婧鸢的打赌，我已经输了一半。若是真的如同北冥和戚婧鸢所说，一直以来，是我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么，我也没有理由，在让这天下的百姓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