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声的冷笑了一下，用淡漠到他无法猜测我心情的语气说道：“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见一个人。”

　　钟将离虽然不明白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跟着我，我带他走到了刚才送玉宵紫金发簪的地方，玉宵果然在一旁打扫柏树落在地上的柏枝，我远远地唤了一声：“玉宵——”

　　她有些意外的转过头来，片刻，走了过来，对我一笑，倩身说道：“奴婢参见丞相大人，参见钟大夫——”

　　“玉宵，钟大夫还是怀疑我和箫岑有私，你能不能再给他解释一下？”我很仓促莞尔一笑，对玉宵说道。

　　“回禀钟大夫，奴婢曾经亲眼看见御史大夫大人设计让太尉大人到陛下面前弹劾丞相大人，想必是陛下怀疑丞相大人和萧乐师，用这种下下策来打探虚实。”玉宵既不疑惑，也不慌张，有条不紊的说道。

　　“连一个只与我有过两面之交的人都可以相信我的清白，你却不能，还说什么我曾经的一切你都可以既往不咎，”我眉头紧皱，说话的同时，嘴边挂着一抹冷笑，说到这里突然拔高了音调，但还是尽量压制着声音，“钟将离，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我说完之后转身要走，钟将离又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不由分说的命令道：“放开我——”

　　钟将离似乎是被我发狠的样子吓了一跳，失神的松开了手，眼神涣散迷离的望着我迅速消失的背影。

　　良久之后，我仰头，冷笑，长叹，拂袖，转身，离开。

　　下午过后，太尉府邸。

　　顾浮笙和苏琴雉正在东偏房对弈，顾浮笙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苏琴雉愁眉不展，举棋不定。

　　突然间，燕云袖的贴身侍女桃绶走了进来，急急忙忙的行了个礼，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两位姑娘且去太尉大人的卧房看看吧。”

　　“怎么了？”苏琴雉将手中拿着的白得一尘不染的围棋棋子收到了罐子里，皱眉问道。

　　“回禀苏姑娘，太尉大人动了怒，砸了书架上摆着的琉璃花瓶。”桃绶凝着眉，说道。

　　“那琉璃花瓶可是御赐。”苏琴雉听了这话，着急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又含笑看了一眼顾浮笙，说道，“看来老天都不想让顺利的赢了这盘棋啊。”

　　“走吧，”顾浮笙站了起来，无奈的笑了笑，一面向外走去，一面说道，“我到记得这琉璃花瓶陛下得了五个，锦元殿摆了一个，送了太后娘娘两个，赐了太尉大人一个，剩下的一个，就是在丞相大人府上了。”

　　苏琴雉会意一笑，想必也知道燕云袖动怒的原因了，跟着顾浮笙向门外走去。

　　待顾浮笙，苏琴雉和桃绶三人刚刚走进燕云袖的卧房，燕云袖在桌子旁边坐着，方才还风光无比的那个御赐的琉璃花瓶此时已经死无全尸，并且死无葬身之地。苏琴雉看了一眼，便弯下腰来收拾地上流光溢彩的琉璃碎片，这琉璃花瓶虽然碎了，但却依旧流光溢彩、五色斑斓、耀眼夺目——就好比是此时盛怒的燕云袖的一个缩影，即使粉身碎骨，也要保留依旧缤纷的华彩，绽放依旧灿烂的光芒。

　　苏琴雉一个不留神，琉璃碎片便把右手的食指割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口子，鲜红的血液顺着口子不紧不慢的渗了出来，苏琴雉无暇过多顾及这个，把琉璃碎片交给了桃绶，把食指含在口中吮吸了一下。

　　顾浮笙从柳绵的手里接过一个茶盅，里面放着七成热的碧螺春，顾浮笙走到了燕云袖的，面前，把茶盅递给了她，说道：“这个时候老夫人恐怕还在午睡，还请太尉大人息怒。”

　　顾浮笙所说的老夫人就是燕缃，被梁太祖毒哑的狼狈落魄的可怜女人，也是那日让靛衣的玉宵嘲笑的燕云袖的母亲。

　　燕云袖听了“老夫人”这三个字，冷哼一声，不屑甚至厌恶的别过脸去——燕云袖与那个女人虽然有母女之名，但是从小就没收到过多少来自于她的关爱，现在变成哑巴再无往日一半光鲜亮丽的燕缃，对与燕云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碍于伦理纲常不能甩掉的包袱。

　　顾浮笙转过头去，看着柳绵，蹙眉问道：“太尉大人到底为何动了这么大的火气，连御赐的琉璃花瓶都摔了？”

　　柳绵以手掩口，在顾浮笙的耳边低声细语道：“顾姑娘有所不知，太尉大人刚才得知丞相大人这次又安然无恙，并且御史大夫大人还在御前用性命替丞相大人担保。”

　　顾浮笙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了，说道：“太尉大人不会是中了她二人的计谋了吧？”

　　燕云袖嘴角抽蓄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冷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太尉大人打算怎么办？”顾浮笙再一次把手中的茶盅递了过去，低声问道。

　　燕云袖接过了茶盅，却没有喝茶，把茶盅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却将茶盅的盖子攥在手里，随着手上的力气用得越来越大，羊脂一样手掌上突兀的透着血红色的痕迹越来越惹眼，燕云袖的眉心却慢慢地舒展开来。终于，洁白的陶瓷在燕云袖的手中断裂成了两块，燕云袖开口说道：“既然本官几次三番都动不了她，那我本官就先一个一个的铲除她的党羽。”

　　顾浮笙垂眸颦眉，若有所思。

　　苏琴雉和桃绶柳绵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燕云袖。

　　良久，燕云袖看着顾浮笙，开口说道：“本官记得太仆张大人没有和箫崇他们一起联名弹劾本官吧。”

　　顾浮笙抬起了眸，颔了颔首。

　　燕云袖匪夷所思的笑了一下，对柳绵说道：“柳绵，你去吩咐人，不动声色的叫了太仆（1）张大人来。”

　　柳绵开口答道：“是。”便退了出去。

　　“你们两个也先下去吧。”燕云袖挥了挥手，说道。

　　“是。”顾浮笙和苏琴雉齐声说道，退了出去。

　　顾浮笙和苏琴雉二人走在回东偏房的路上，苏琴雉看了一眼顾浮笙，又转眼看前方光秃秃的树枝，说道：“丞相府的后园，有温泉水灌溉，现在恐怕现在还是百花争艳吧。”

　　“丞相大人的确是个爱花之人。”顾浮笙如何不懂苏琴雉的话外之意，但是却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去说。

　　苏琴雉望了顾浮笙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1）太仆：官名，九卿之一。太仆掌管宫廷车马及牲畜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