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琛实在气狠了,出了慈宁宫,轿撵也不坐,直冲冲的就往前走。
跟在后头的奴才们大气儿也不敢出。
元九倒是想问,可看见皇上那黑沉的脸色还是作罢了。
心里嘀咕着,约么要去温德妃娘娘那里吧。
往常皇上心情不畅快的时候就爱去储秀宫。
可是这走着走着却不对劲了。
再往前可是毓秀阁。
元九微微眯眼,对着身后一个小太监招了招手,耳语几句,便见那小太监离了队,抄小路走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宁琛就看见了毓秀阁的院门。
不由得蹙眉,他自己心里清楚,是真的无意识的走到了这边。
方才心里怒气汹涌,也根本没看路。
但是来都来了,还是进去吧。
奴才刚通报,便见一个雪白圆滚的团子从屋里冲了出来。
年糕已经长得很大了,活像个球,这会子尾巴摇的飞起,一双圆溜溜的葡萄眼盯着宁琛,满是喜气。
不知是被人教过的还是自己聪明,小跑着过去就蹭了蹭宁琛的腿,嫩嫩的叫了两声。
这样纯净可爱的小东西无疑是抚平烦躁情绪的良药,宁琛看着脚边小狗,眼神便松缓了不少。
“皇上来了,臣妾正与丫头们捣鼓新发髻呢,有失仪态了,还请皇上恕罪。”
少女提着裙摆出来,一袭淡粉色镶兔毛的裙袄,头发半散开,面上未施粉黛,十分显小。
元九心里疑惑,不是提前透信儿了么,怎么这位没准备起来?
眼神往后瞟了瞟,那传话的小太监十分确信的点头表示自己传过话了。
收回目光,元九不太明白明婕妤这是什么路数,但是瞧着皇上逐渐柔和的眼神,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皇上的气儿要是不消,最后苦着的可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手这样凉,还不多穿些?”
宁琛上前将人扶起,牵着就往屋里去。
叶筠唇边挂着浅笑,“皇上的手暖和,牵着臣妾,就不凉了。”
二人在屋里坐定了,绘月就给上了茶。
看着杯子里飘着几瓣红梅,宁琛疑惑,“这是什么茶?”
“里头有梅花,自然是梅花茶了,臣妾见枝头梅花开的极好,便摘来烹茶,茶水便是用梅花花瓣上的雪融化来的,皇上尝尝吧。”
说着,叶筠自己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宁琛看她一眼,也尝了尝,眸中滑过一丝异色。
“虽不及茶叶甘醇,但也别有一股凛冽寒香,竟不知卿卿还有如此巧思。”
“皇上当然不知,皇上怕是以为臣妾只会拉弓射箭,跋扈欺人呢。”
“怎么夸你一句,你还不高兴起来。”宁琛放下杯子,眼底浮出些笑意。
这个女人娇蛮的样子是真特别,也真可爱。
叶筠翻了个白眼,哼哼道,“皇上生了气便来找臣妾,方才黑着脸,可叫臣妾心里慌的不行,下回可别来吓人了。”
这种给龙顺毛的事情,她是真的不想做。
动不动就脑袋搬家的好嘛。
“你真是!”宁琛咬牙,忍不住伸手捏住少女的脸,“旁人还盼着朕去,偏你敢嫌弃朕!”
叶筠吃痛,手上也不含糊,想去捏他的脸。
奈何手短,只能在空中干划拉了两下。
这般滑稽模样实在叫宁琛没忍住笑了出来,一时间就停不下来。
“皇上惯会欺负人,那梅花茶可没多少,臣妾便泡来给皇上喝了,皇上还说臣妾嫌弃您,真真是没有道理了!”
宁琛笑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来,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朕不过玩笑,回头叫元九给你送些上好的茶叶来,算朕赔罪了。”
外头守着的元九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乖乖,怨不得明婕妤得宠,就这逗皇上开心的功夫那是满后宫找不出第二个了。
然而被钦佩的叶筠这会子是只想着吃呢。
不知怎的,今儿就特别想吃竹笋红烧肉。
可这冬天里哪里有笋呢,便是冬笋也是十月就吃过了。
好在御膳房里回话说有干笋,是封存起来的,味道定不如鲜笋好吃,但炖肉也不错。
主要是看厨子怎么烹调了。
毓秀阁里的膳食自然是百般用心了,最后做出来香的不行。
不仅做了竹笋红烧肉,还用干笋炖了一锅汤,十分鲜美。
端上桌,叶筠就先喝了一大碗。
宁琛看着她幸福的样子,实在不太理解。
按理说叶家也是大户人家,家底子殷实,怎么养出来的女儿偏就这么爱吃,真是以为她没吃过似的。
“皇上看臣妾做什么,这汤味道极好,皇上也喝一碗。”
语罢便不由分说的给宁琛盛了一碗递过去。
其实宁琛不爱喝汤。
他身子好,体热,往往一喝汤就容易发汗,身上黏糊的不舒服。
不过看着面前小女人这般热情相邀,还是喝了一碗。
味道的确好,但是他也就喝了一碗没再碰了。
倒是叶筠连着喝了三碗。
冬天里喝汤真的很舒服啊。
放下小碗,就见宁琛的神色有些黯然,静静的吃着菜。
估么是笑过了,方才的情绪又上来了。
“皇上都来臣妾这里了,怎么还想着旁的事情。”叶筠不动声色的给他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没得叫臣妾以为皇上身在曹营心在汉。”
“什么?”
这词儿自然是宁琛听不懂的,便疑惑的望过去。
叶筠挑眉,“就是说皇上人在臣妾这里,心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呢,用膳也走神。”
“怎会呢,朕不过是想起些朝政上的事情,一时失神罢了。”
没听过这个词是不可能承认的,皇帝必然博学多才才是。
不过回去了还是翻翻书吧,难道真是他没读过的?
“皇上是想朝政还是想慈宁宫,臣妾是管不着的,只一条,皇上既然来了毓秀阁,就该满心里只想臣妾。”
少女抬手捧住了男人的脸,娇软的触感让人有些发愣。
那一双桃花眸带着些许柔和,似一股温泉,骤然流进了心底,暖意融融。
宁琛的喉结动了动,声音略沙哑,“好,朕听你的。”
“那皇上现在就好好用膳,外头天冷,就不出去散步了,用了膳便歇下吧,今儿绘月刚换了新被褥,暖和的紧。”
叶筠轻声说着,唇边就染了笑意。
虽然给皇帝顺毛有种哄孩子的感觉,但此刻的宁琛不就是一个受伤的孩子么?
晚膳之后,两人果然是早早躺下了。
今儿宁琛实在心情差,也没兴致做什么,只是像抱娃娃似的将叶筠搂在怀里。
好像这样就能睡得安稳些。
叶筠反正是没什么意见,冬天这么冷,正好暖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