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库明明粮草丰盈,向百姓借粮,难免让百姓以为朝廷已经连军饷都凑不齐了,岂不是容易动摇民心,如今边关战事胶着,内里可不能动荡啊!”
一位老臣立即就站出来表达了担忧。
禁军统领陆青云却一个眼刀子甩了过去。
“内里动荡,都是能靠朝廷安抚的,可边关断粮,后果是谁能承担的起的?到底是你在京都坐着舒坦,边关的将士们都是拿命再换你这太平安稳!”
胡峪关的陆将军正是陆青云的父亲,陆青云是陆家的嫡次子。
将军在外驻扎,必须留家人在京都,这是有些为皇帝手中人质的意思,历朝历代都是这样。
陆家除了女眷们,男子就只有陆青云一个在京都。
以前是宁琛的陪读,后来宁琛继位,就做了禁军统领,也是年少有为。
可如今父兄身在险境,饶是年少有为也无法淡然沉重了。
“青云,冷静些。”吏部尚书许江白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陆青云狠狠瞪了一眼那老臣,才收敛了些脾气。
“皇上,臣以为,此事可行,毕竟若硬等京都的粮草运过去,便是走水路也只能快上四五天,这断粮五六天,九万将士哪里顶得住。”许江白上前。
比起陆青云被战事影响心情的冲动,他要冷静许多。
“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方才刘大人的担忧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倘若百姓们觉得朝廷还不起粮食,不肯借怎么办?”
另一位老臣站出来缓和气氛,说的话也在理。
这时,兵部尚书贺大人跟着站出来。
“臣以为,若是百姓担心朝廷还不起粮,那就再加一条,不仅还的时候添上两成,另外再减免明年的税收一成,这样算下来,于百姓而言是赚了三成粮食了。”
彼时何驸马也附议。
“能为国出力也是一份荣耀,倘或皇上日后再命人修建功德碑一座,凡是借粮给官府的,都可名列其上,这样光耀门楣的事情,想来富裕人家都是愿意博一个好名声的。”
这一句话倒是说在了点子上。
士农工商,如今这个时代,行商还是被看不起的。
那些不缺钱粮的富裕人家,可不就是想要个名声么,还是朝廷给的赞誉。
眼瞧着站出来说的人就多起来,且都是认同这个说法的。
宁琛的面色好了几分。
目光在下首扫过,便停留在英国公身上。
“此事,舅舅以为如何?”
“臣已经老了,思虑事情总是不及年轻臣子们周到缜密,臣但听皇上决断。”
英国公拱手,这话也是低头的意思。
事情到了这份儿上,为宁琛说话的人越来越多,他若是强行反对,必定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如今边疆正打着仗,英国公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便是要谋算权益,也得是安定太平,才有命享受。
宁琛收回目光,周身气韵越来越有帝王威仪,面色坚定。
“此事就这样定下了,具体事宜,交由吏部、兵部安排,今日商定细节,拟一份折子拿来给朕瞧,今日不论多晚,务必落实,耽误不得。”
“臣遵旨!”
下头的官员们齐齐拱手。
众人散了,接连出宫。
英国公回了府中,就把次子叫了过来。
父子二人在书房里头商谈许久。
最后英国公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叹了口气。
“显绎啊,你大哥是不成了,为父的指望全在你身上了,皇上羽翼渐丰,对陈家的忌惮只会越来越重,为了陈家的未来的荣光,你一定要争气。”
这句话一瞬间就让陈显绎的身子僵了僵。
国公府只有一个嫡子陈显文,如今陈显文废了,被皇上下旨不许继承爵位,那父亲这一番话,是不是有让他做世子的意思呢。
虽然被母亲教导一定要出人头地,摆脱嫡母和嫡兄的压制,另立门户。
可那是以前,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陈显文不能承袭爵位,父亲会在庶子里挑一个,而他如今是最优秀的。
以前没有机会,便不想,现在机会离自己很近,陈显绎不是个没有野心的人。
被正房的母子压着多年,他心里也有恨,也想还回去。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不叫父亲失望!”
陈显绎的声音透着坚定和一丝激动。
英国公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又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出去了。
“公爷,二公子如今是越发像您当年的样子了。”管家笑着道。
英国公深呼一口气,却道,“是啊,只可惜,是个庶出。”
转而又吩咐,“润儿那孩子也有九岁了,告诉梅氏,日后润儿就养在我身边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管家拱手。
这梅氏便是陈显文的嫡妻,英国公府的大少夫人。
梅家也是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姑娘极好,可惜命不好,嫁给了陈显文这个不争气的,但上天又眷顾,叫她生下了一个儿子。
陈家的嫡长孙陈铭润,被母亲梅氏教育的极好,与他父亲截然不同。
如今英国公要把嫡孙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恐怕陈显绎的心思,终归是白费的。
再回到宫里。
晚间宁琛用膳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吏部和户部商定好的折子。
看过之后,又稍稍修改了几处细节,就算是敲定方案了。
当晚便拟下圣旨,命人快马加鞭传下去,在靠着灵州近的几个州县挂榜。
到真正百姓们开始动起来捐粮食的时候,北岭关这边的军粮已经只能撑三天了。
但还好,楚家一早备下的粮,还有霍家送来的,又能多撑三天。
这便给了筹措粮食的州县六天的时间。
可刚开始的两天,百姓们捐粮并不是很踊跃,筹起来的粮食很少。
正当官府焦急之际,楚家多年行商积攒下来的人脉起了作用。
叶筠的外公和舅舅是皇商,亲自从自家商铺带头捐,不要朝廷还的那种,又给世交挚友们写信呼吁。
有了这一番动作,顿时就叫筹粮一事变得容易许多。
原本朝廷是借,但眼下就有很多商户百姓自发捐赠起来。
宁琛大为感怀,立即就又追加一道圣旨,凡是今岁捐粮者,免两年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