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命的是,其实年前就已经出了问题,是因为当地官员瞒而不报才拖严重了。
还是整整拖了一个月,百姓们实在活不下去,集体逃往更南边去,这才被发现。
出事的地方是澜州定和县,那里冬天几乎是不下雪的,最多飘几场小雪花,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今年不一样,十二月里突然就下了鹅毛大雪,更是断断续续下了十来日。
当地百姓根本就没经历过这种天气,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就冻死了不少。
官府起初还应付的来,一边开仓放粮,一边发出去了许些棉被衣物,可是架不住时间长啊。
有很多百姓的屋子都被雪压塌了。
只能说好在已经是年底,家家户户都存了粮食过年,不至于饿死人。
可这样的低温,人都是活活冻死的。
老百姓们为了活命,只得拖家带口的往暖和的地方迁。
也是这时候,定和县的县令就慌了,只得报给了知州,没想到澜州别的县都多多少少受了灾,知州也没法子顾全。
而当时澜州知州韩兴克正值考校政绩,来年预备升调京都做官,担心此刻出事会影响仕途,竟猪油蒙心,下令不许百姓出城。
想凭一己之力瞒过这次受灾之事。
没曾想,百姓们太多,澜州又多水路,很多人乘船离开,就没拦住,到底是漏了风声,被毗邻的申州发现了。
如此周折一番,才报到了京都。
报上来的时候正是初四,宁琛立即就派心腹大臣前往查看灾情。
十五这一日晚上,将情报传了回来。
澜州当地百姓,死伤总数近总人口的四成。
好好一个年,年前还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就成了灾祸。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更要命的是,民间竟隐隐传出了流言,说是因为当今圣上德不配位,上天才屡降灾祸,以示不公。
说宁琛继位第一年兖州水灾,第三年京都瘟疫,今年是第四年了,又出了雪灾,定是老天爷发怒。
这样的流言无疑是动摇国之根本的,也叫宁琛怒火中烧。
即刻就派人去查流言的出处,一边又安排户部拨粮,兵部出人,去澜州救灾。
而这一大批被派去的人里头,就有叶筠的表哥楚允怀。
得益于先帝能征善武,南启国土幅员辽阔,国库丰盈,应付雪灾还是没什么问题。
尤其是去年新设立的皇商,今年就显出了极大的作用。
楚家和冯家立即配合朝廷调动资源,把离澜州近的商铺里能用的东西都集中送去了灾地。
这可比从国库运送到灾地去要快得多。
楚家在这件事上反应也迅速,先一步冯家上报了朝廷,提醒了宁琛可动用皇商,冯家就落后了,是被圣旨下令通知了。
如此一来,高下立见。
联想起去岁收益上报一事,宁琛心里多少是对冯家不满了。
而冯家能做皇商,正是英国公一力举荐的,更少不得又被连带着怀疑起来。
三成的利润也不是小数目,宁琛不信冯家全都私吞了。
但眼下不是查这个的时候,澜州雪灾才是重中之重。
一连五天,宁琛都没怎么合眼,一直在安排调度,直到京都派去的人都到了,才抽空睡了一个午觉。
只是他太累了,这一睡,竟睡到了晚上时候才醒。
睁开眼就发现外头已经天黑了。
“怎么没叫朕起来,南边可有消息送来?要是耽搁了什么事情,朕拿你是问!”
宁琛慌忙起身,一边穿靴子一边扯下架子上的长袍披在身上,大步往外去。
元九哈着腰,迈着小步跟上,连声谢罪。
“皇上,奴才也是担心您的身子啊,您都五日没合眼了,难得睡上这么一会儿,您要是累出病来,奴才就更该死了,您放心,南边儿没有来信,奴才都盯着呢!”
一直走到书案旁边,看见桌上真的没有新递上来的折子,宁琛紧蹙的眉头才稍稍松缓了些许。
转头,就见元九已经跪在地上了。
“起来吧,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谅在你是一片忠心,朕就不追究了,如今是灾情刻不容缓,你日后不可再如此行事。”
“是,奴才谢皇上恕罪,日后定谨记在心!”
元九松了一口,慢慢爬起来。
宁琛自己没照镜子是不知道,可元九全瞧在眼里的。
他眼下的乌青实在太吓人,眼中更是布满了红血丝,这才叫元九大着胆子没按时叫醒,让他多睡了一会儿。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宁琛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声道。
“回皇上,已经酉时过半了。”元九道。
这个时辰按着素日里的规矩,应当已经用过晚膳了,确实很晚了。
只是宁琛刚睡醒,也没什么胃口,一时间脑子空的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索性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元九招手让伺候茶水的小宫女上前,添了一杯热茶。
里头飘着几瓣梅花,正是年前叶筠亲手用小炉烘干保存下来的。
盯着杯中花瓣看了看,宁琛有些出神。
“太医说,梅花茶有开胃散郁之效,皇上近来忙于朝政,胃口不好,又心气郁结,这茶正是对症。”元九微微敛眸,试探着开口。
宁琛听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末了便道,“今晚去毓秀阁吧,派人先去说一声,让明婕妤预备晚膳。”
这个时辰,那女人肯定已经吃过了,就备一份自己吃吧。
元九应声,立即就安排下去了,派去传话的还是怀安。
毓秀阁里,叶筠刚洗漱完,正由丫头们擦头发,听闻皇上要来,还特意吩咐备晚膳,也是意外。
不过还是很快安排下去了。
正月里晚上还冷的很,就命人做个锅子,用牛骨汤做,少添些辣,提提味。
食材就用卤熟放凉肉的切片,涮一涮就能吃。
又叫做了一盅老鸭萝卜汤,主食就安排了细面。
因为是给皇上准备的,膳房倒是手脚快,宁琛前脚刚到毓秀阁,膳食立即就摆上了。
叶筠的头发还半干,索性就披着了,屋里烧了炭盆,十分暖和,便也没穿厚衣裳,只在寝衣外头套了一件湘妃色的袄裙。
于是宁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女人随意又柔和的样子。
烛光映在少女白皙的脸上,愈发显得娇软柔媚。
叶筠见了他也不说话,也不行礼,只上前牵住了宁琛的手,屏退了奴才们,将人拉进屋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