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叶筠赶到时,远远便闻得菊花酒特有的醇香,奴才们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那五坛仅剩的菊花酒已经被妥善的放到旁边去了。
见她来,都是战战兢兢的跪下。
人群之中,叶筠一眼就分辨出了拉车的那个太监。
无他,这个人被猫爪子挠的脸上、脖子上都是血痕,十分的触目惊心。
不过此人也顾不得处理伤口,这会子手里还抓着扫帚,正和大家一起收拾残局。
叶筠眸色沉沉,心里是压抑的,但也看不过去。
“空青,你去取些伤药来,给他把这脸涂一涂。”
“是。”空青应声,忙就去了。
地上跪着的太监意外了一下,随即就磕头。
“多谢贵妃娘娘,多谢贵妃娘娘,娘娘心底纯善,可奴才愧疚,没拉好车,打翻了酒,奴才罪该万死啊!”
叶筠摆手,“此刻愧疚也无用,你且告诉本宫,到底怎么一回事。”
“回娘娘,那时奴才正拉车走着,忽的从宫墙上落下两只花狸猫来,正正好就砸在奴才身上,野猫发狂,一通乱抓,奴才受痛躲避,这就...就弄歪了车,打翻了酒坛。”太监哭丧着脸。
“你们拉车一行几人?”叶筠继续问道。
太监忙回答,“一行四人,奴才拉车,左右有人护着,还有一人在后头帮着推。”
“四人,这野猫偏就只抓了你这拉车的,倒是蹊跷,莫非这野猫还能辨人不成。”叶筠冷笑一声。
在场人一听,谁还不知这估么是其中有鬼了。
那拉车的太监更是连连求饶,喊着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瞧他这惨状,也是不可能说假话了。
叶筠垂眸深思,这能刺激野猫发狂的,无非就是药物、气味。
于是招手让那太监上前来,叫南栀和绘月细细查看他身上的东西。
不消片刻,绘月便发现了异常。
“娘娘,他这衣服上似乎有股淡淡的青草气,奴婢没闻过,不知是什么草。”
“去请沈太医。”叶筠立即道。
并走上前去查看,凑近闻闻,的确是有股气味。
的亏是没有一上来就暴躁的把人给处置了,否则还怎么发现这一茬。
这时,那太监忽然道,“贵妃娘娘,奴才想起来了,奴才今日早晨来当差时,路经钟粹宫,撞上那里扫洒的太监,被泼湿了衣裳,他便赔了奴才这身衣裳,这个衣裳不是奴才的!”
钟粹宫,这个结果又是意料之中。
果然是静贤妃的手笔。
可是仅凭一件衣裳,一个扫洒太监,根本定不了罪。
静贤妃定会一推三五六,伤不到她什么。
不过即便如此,这一回叶筠也要在宁琛面前将此事给戳破了。
哪怕只是叫宁琛有所怀疑,也不能再让静贤妃继续在宁琛眼中顶着羊皮,装纯良。
很快,沈平之就赶到了。
细细一闻,便查出这香味乃是荆芥,也就是后世被称作猫薄荷的草。
提取汁水,喷洒于衣物上,自然是诱猫发狂。
叶筠心中了然,便让沈平之给那太监处理了一下脸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带人去了九宸宫。
听闻御酿菊花酒都打碎了,宁琛的面色也不好,但还稳得住。
“奴才们做事不当心,这也不能怪你,御酿的菊花酒没有了,也还有别的菊花酒,从外头买好的来就是了,你切莫动气伤身。”
见宁琛还安慰自己,叶筠心里也是微微触动。
不过此时不是感动的时候,略调整心绪就把猫的事情给说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恰好这拉车太监的衣裳被钟粹宫的扫洒奴才打湿,又被赠了一套沾染了荆芥汁液的衣裳,而后便招致野猫攻击,打翻了一车的酒。”
“你怀疑有人故意为之。”宁琛蹙眉。
叶筠神色坦然,“说不上怀疑,只是臣妾觉得也太巧合了些,若不查清楚,这传出去,生出口舌是非,坏了静贤妃的清誉,也于后宫安宁不利。”
“是啊,原先娘娘难产,涉及秦氏,秦氏本又是钟粹宫里的人,得静贤妃娘娘调教,为此,奴婢也听到过些许闲话呢。”南栀在一旁适时提起旧事。
原本这种种的巧合,宁琛心里就有些怀疑了,在说起叶筠当时的难产,一时更重视起来。
伸手将人牵到身旁,叫她先坐下,便叫人去请静贤妃来。
不多时,静贤妃便到了,瞧见叶筠也在,心里早知道是什么事,但脸上还是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免了,朕叫你来,是有事想问你。”宁琛摆手。
静贤妃微微敛眸,依旧是温顺恭敬,“不知是什么事,臣妾必定知无不言。”
“贵妃,你说吧。”宁琛转头轻声道。
叶筠颔首,而后便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
“重阳大典备下的菊花酒今日全被拉车的太监不慎打翻了,本宫究其缘故,发现那太监身上的衣衫沾染了能诱猫并使猫发狂的荆芥,也巧了,这身衣裳是钟粹宫一位打湿了他衣裳的扫洒太监赔给他的,不知贤妃可知此事。”
垂着眸子的静贤妃听她说完这话,眼神就闪了闪。
在她的预计中,那太监打碎了这么重要的酒,应该是会被叶筠气恼之下立即处置了才是。
没想到叶筠竟如此冷静,耐住了性子,还心思缜密的查到了这个。
不过她既然敢做,也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
稍稍整理思绪,便立即惊讶的抬头。
“贵妃娘娘,臣妾绝不知道此事啊,这里面定有内情,臣妾万万不敢损坏御酿之酒,坏了重阳大典的宫宴,不如这就把那扫洒太监找来,臣妾敢与他当面对质!”
听到这里,叶筠便已经能断定静贤妃早就是留好后路了,这一回最多是叫她落下一个约束不力之错,伤不到更多了。
果然,待得那扫洒太监被带来时,他立即就认了。
说是自己喜欢猫,故而寻了荆芥来,淬汁喷洒于衣物上,引猫儿亲近。
不过引的是他自己私下里养着的一只小白猫,而他养猫喜猫又是众人都知道且能做证的。
所以此事只能定论为意外了。
那太监哭天喊地,说不知自己赔出去的一件衣裳会招此大祸,只求饶命。
事已至此,便罚了贤妃半年的月银,那太监则罚去了慎刑司做苦役。
而现在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等待处理。
没了御酿菊花酒,该用什么代替最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