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该起了,奴婢们伺候您梳妆。”
天刚蒙蒙亮,绘月和南栀便轻缓着脚步进了内室。
册封礼上要穿的吉服是十二重衣,从发饰到衣裳,鞋袜,妆容都须得按着祖宗规矩一丝不错的来,所以必须得早些起来细细梳妆。
本以为叶筠还没醒,谁知一进去就见她已经坐起来了。
“到是难得,娘娘今儿起身没有奴婢们叫呢,想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南栀笑着道。
绘月也打趣儿,“依我看呐,是娘娘高兴的没睡着吧!”
两个丫头一脸的喜气,惹得叶筠耳尖微红。
嗔了二人一眼,“也不知道哪两个成婚的时候哭的泪人一般,下个月啊,就把你们都撵出去,好好的生了孩子再进来伺候。”
南栀和绘月都害羞,忙是不再说这个了,伺候着叶筠洗漱更衣。
事实上,两个丫头都是各猜对了一半。
对于大婚这件事,叶筠心里自然高兴,但也因为期待和紧张,叫她心里一根弦绷着,今儿就早早醒了。
经过整整一个半时辰精细描画,终于完成了今日繁杂的装扮。
空青适时撩帘进来,拱手。
“娘娘,到时辰了,众嫔妃等在宫门外,请娘娘上凤撵呢。”
“知道了,本宫这就来。”叶筠淡然道。
由绘月和南栀扶着起身,理好裙摆,一步步往殿外走去。
踏出关雎宫的大门,外头,后宫所有嫔妃都恭敬的跪地迎候。
见她出来,齐齐叩首。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金安,母仪天下,福泽永绵!”
这一跪下去,从此便不会是一个阶层的人了。
众嫔妃心底皆是百感交集。
“免礼,日后本宫掌管六宫,还望诸位不辞相助,和睦一心。”叶筠浅笑摆手。
“臣妾等自当为娘娘尽心尽力,在所不辞!”
众人又齐声回答。
而后,叶筠便由奴才们扶着坐上了凤撵。
后宫嫔妃则按位份高低分列两侧跟在仪仗之后,一路伴送到金銮殿。
从金銮殿前,文武百官身着朝服跪迎仪仗。
凤撵在红毯前停下,由平王妃和康王妃两位宗室内地位最高的命妇扶着叶筠下撵。
为她整理好衣裙上的褶皱,并奉上玉如意。
末了便退至两旁。
接下来,叶筠便要手捧玉如意踏过这红毯,走上九阶玄梯,走到宁琛身侧去。
远远的,二人四目相对,心中皆是澎湃。
宁琛曾多次幻想过叶筠穿上凤袍的样子,可万千预想不如今日一见。
多年的沉淀,让叶筠穿上这明黄色的凤袍,更显威仪,但肃穆又不失温柔,端庄中更透着些妩媚,像经过千雕万琢的美玉,将这世间的美好都纳在了一体。
鎏金攒珠九尾凤钗和东珠牡丹步摇,都抵不过女子娇美容颜。
而叶筠步步走来,脑海中都是这些年的经历的种种。
初入宫廷,位份尴尬又不得宠爱,费尽心思才堪堪入了皇帝的眼。
她那一批入宫的秀女,哪一个不是家世背景强硬,容貌才艺俱全。
太后的侄女、太贵妃的侄女、皇后的表妹,新贵宠臣的嫡女,陈氏、姚氏、杨氏、吴氏,如今却也一个个都沉下去了。
头回北巡,她比箭险胜云容郡主,大放异彩,后来又在宁琛遇刺时替他挡了一道,背后至今还有淡淡疤痕。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宁琛就对她不一样了。
再后来,她生四皇子时早产惊险,宁琛便更对她好起来。
被迫出宫祈福,宁琛也护着她,陪她一起去。
生六皇子和四公主这一对儿龙凤胎时,九死一生,此后便是贵妃之尊。
年前札萨克中毒,这一条命更是拼死捡回来的。
细细数来,叶筠都惊讶,不过只是十几年的光景,竟也经历了这么多。
脑海中画面翻涌,不知不觉便已经走上了玄梯。
最高阶上,宁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子,眸中笑意逐渐更盛。
忽的,大步走下台阶去,当着百官的面儿牵住了叶筠的手。
“朕要亲自接你到朕的身边来。”
炽热真诚的目光包裹着叶筠,这是宁琛的一颗无暇真心。
叶筠将手轻轻转动,与宁琛十指相扣,眸中满是柔意和坚定。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走上金銮殿,接受众人叩拜。
自今日起,便是永世夫妻。
叶筠从未求过能在后宫里得到一个帝王的真心,可现在的的确确是这位帝王将自己的心双手奉上了。
那她必然也以命珍重。
册封礼完成,若是继后,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不过宁琛认定叶筠为元妻嫡后,所以接下来还有大婚的礼节。
宁琛百般不舍的目送叶筠被礼官簇拥着坐上凤撵,回了关雎宫。
他这边还得和文武百官们一同吃酒享宴,而后才能去抱得美人。
在宁琛被大臣们灌酒的时候,叶筠也不轻松。
她要改妆更衣,换上凤冠霞帔等着宁琛带仪仗来接。
时间在心跳声中慢慢流逝,眼瞧着已近黄昏,殿外终于传来了礼官的唱和声。
“娘娘,皇上来了,您快把盖头盖上,等着皇上来接您呢!”
绘月欢喜的不行,一路小跑着进来。
叶筠双颊绯红,只觉得心口烫的慌,赶忙倒了一口冷酒喝下。
也不敢多喝,一则是胃不好,二则也怕醉了。
盖上红盖头,手里握着平安果,端坐于内室软榻上,屋里安静的能听到心跳声。
不多时,熟悉的脚步在耳边响起,叶筠垂着眸子,只瞧见一双大红龙纹宫靴步步靠近。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眼前,如以往任何一次一样,让人从心底觉得可靠。
“卿卿,朕来接你了。”
盖头之下,娇娘红唇轻扬,将自己的手放于男子掌心,任由他牵起自己,走出殿外。
宁琛从未这样高兴过,眼底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于是,待得叶筠刚迈出宫门门槛时,便忽的被打横抱起。
当着众人的面儿,宁琛抱着她登上御撵。
而此刻,叶筠又一点儿也不慌了,因为这个怀抱实在很可靠温暖,值得托付。
昭纯宫外,还有宗亲等着观礼呢,也就是皇室里闹洞房的另一种说法了。
不过宁琛一力全给挡了回去,连着礼官都打发。
这个时候,他只想两个人度过,谁也不许打扰。
自然有胆子大的,譬如喝了酒的几位王爷,嬉笑着说皇上等不及了云云,众人听着便是一阵笑闹,惹得叶筠面红耳赤。
宁琛可不管这些,将人抱近殿中就关了门,一路进了内室,轻轻放到榻上。
刚落下,叶筠就觉得硌得慌。
伸手一抹,竟抓了不少东西。
“花生,桂圆,红枣?”
“早生贵子,这撒帐的习俗,卿卿不知道么。”宁琛唇角微勾。
叶筠愣了一下,旋即也笑出声来。
“只是没想到竟预备的这样齐全,连这个都准备了。”
“为你,自然该齐全。”宁琛低语。
忽然,叶筠觉得身边被褥塌了下去,就猜到是宁琛坐下来。
心头一紧,双手不自觉的交叠起来。
“要掀盖头么?”
宁琛听出她的紧张,不由得轻笑起来。
这一下惹得叶筠羞愤不已,伸手便推了他一下,“掀不掀嘛,都看了多少年的一张脸了,这会子还婆婆妈妈起来!”
话音还未落定,忽的眼前一亮,盖头已然被人掀起。
宁琛凑得极近,近到叶筠能在他那双妖精似的凤眸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呼吸交错,热烈燃烧着的红烛都安静了。
“朕等这一刻,已经不知多久了,自然要慎之又慎,珍之又珍。”宁琛的声音略有几分沙哑,极力抑制着内心的狂热。
可那眼神实在太过撩人心弦。
叶筠瞳孔微缩,双手捧住了男子的脸,便覆上红唇。
来不及喝桌上的合卺酒,红帐便已然落下。
人影缠绵交错,胜过龙凤花烛彻夜燃烧的炙热。
这一场帝后大婚,从此便是南启一桩美谈。
数年后,太子成婚。
三月新婚期刚过,宁琛便使人将太子叫进宫来。
“如今你也有家室了,男子成家则立业,这南启江山该是交到你手中的时候了,朕多年前便答应你母后,要带她去南边游山玩水,趁着今岁风光大好,决定就此启程了。”
太子愣住,反应过来就哭丧着脸拽住了宁琛的袖子。
“可是爹,儿子才不过二十岁,这国君重担怎能担起,爹你们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去享福啊!”
“哎,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呢。”宁琛不慌不忙的将袖子从太子手里扯出来,指了指门外道,“珣儿和瑗儿不都留在京都陪你么。”
这会子,太子往外看去,不知何时,这一对弟妹也跟着到九宸宫来了,此时正扒着们贼兮兮的往里探头。
太子登时就打了个寒颤,弱弱道,“爹啊,要不你和娘把他们一起带走吧。”
“长兄如父,景儿啊,爹娘年纪大了,你该担当起来才是。”宁琛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当年朕登基时也与你一般大,如今你只是监国,不必担心了,朕和你母后七日后就启程,这几天折子就都送去你府上,也该早些接手适应起来。”
太子苦着脸还想拒绝,就已经被人给‘请’出去了。
看着眼前一双调皮弟妹,想着身后一双只管自己快活的爹娘。
太子心里苦啊!
可太子没有办法,太子只能含泪担当起来。
时年五月初,帝后南下游历,太子监国,而这一场游历足有三年之久。
宁琛履行诺言,带着叶筠看遍了南启江山。
回京之后,宁琛便宣布退位,做了悠闲自在的太上皇,带着叶筠住进了灵犀园。
此后半生,二人相守相伴,共赴白头。
世人届赞,南玄帝与叶皇后,相濡以沫,恩爱一生,为天下有情人所羡慕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