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散了嫔妃们,宁琛独自坐在外室,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出声。
约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绘月从里屋出来。
轻轻福了福身子,“皇上,婕妤喝了药,这会子好多了,想请皇上进去说话。”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宁琛摆手,起身进了内室。
绘月和元九对视一眼,招呼着一屋子的奴才都退了出去。
里头,叶筠平躺在榻上,因为检查过头部,所以没束发,一袭素白的寝衣,脸也没什么血色,柳眉微微蹙着,及腰的青丝像把人团团包裹住了,整个人安静的不像话。
哪怕是之前在札萨克遇刺,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从未见过她这样安静,静的让人心里慌乱不安。
宁琛觉得喉头发紧,不知该如何开口。
即便还没查到结果,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八成是没有结果的,可这样的答案,他对她,说不出口。
这样的结果,宁琛能想到,叶筠也能想到。
方才她虽一直待在内室,但外头的声音也都尽数听到了。
背后之人能一力保着金氏到现在,趁着瘟疫宫中混乱,借机将人放出来刺杀她,如此不声不响的蛰伏近一年之久,可谓心计深沉。
这样心计深沉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叫人找出破绽呢。
而且此事牵扯了太后,背后谋算之人既然敢借着太后的名头做这件事,怕是深究下去就要与太后脱不开干系了。
在这个瘟疫的节骨眼上闹出来皇帝和太后母子不和,岂不是要叫满朝文武和南启的百姓更加人心惶惶?
天家的事情素来就不算是皇帝一人的家事,国泰民安否,百姓们总是先以皇室是否安宁为标准来看的。
想清楚这些,叶筠也早就衡量好了利弊,既然查不出,那就干脆不必深究了,也算她卖皇帝一个人情。
入了宫,哪里又真的能做到那么率性,到底是择优而取罢了。
“皇上今晚还要走吗。”
榻上女子声音细微,带着几分颤抖和委屈。
宁琛垂眸,走到榻边坐下,想伸手摸一摸叶筠的头发,再还未触及之时,又锁了回来。
叶筠睁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泪珠就滑了出来。
“臣妾相信太后娘娘是被诬陷的,此人借由太后的名头诓骗臣妾,就是想挑拨皇上和太后的母子情谊,如今瘟疫,正值朝中内外混乱,此人其心可诛,皇上万不能因为臣妾而中了贼人圈套。”
少女红着眼,声音里带着梗咽,说完这一段话便将头枕在了男子的膝盖上,牵着他的手,也用力捏紧。
宁琛呼吸一滞,凤眸中情绪复杂。
半晌,终于将人轻轻揽住了,“你素来聪慧,此番,让你受委屈了。”
其余的话,他再是说不出口。
懂事的孩子总能让人更心疼,叶筠这一步退了,在宁琛的心里,却更进了一步。
如今的她,在宁琛眼中是美丽、聪慧、果敢、耿直、真诚又识大局懂进退的女子。
放眼整个后宫,确乎一时间无人能比得上了。
“你放心,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朕会给你一个交代。”宁琛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
叶筠不说话,只是点头。
交代自然要给,但是不是真相就未可知了。
不过这件事情的真相,宁琛一定会查就是了,否则也不会将人交由元九关押审问。
至于最后能否查出真相,真相能有谁知晓,便是看宁琛的意思了。
次日,宁琛离了毓秀阁便送来了一批丰厚的赏赐,说是安抚明婕妤受惊。
经过一晚上,慈宁宫那边也知道消息了,太后自然也气的不轻,竟然被拿做了幌子。
但一边又担心皇上真的怀疑到她头上,便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这会子见宁琛已经去上朝了,还并未派人来慈宁宫,心里也算送了一口气,赶紧跟随其后,给叶筠赏了东西。
这两位赏了,皇后自然不能落下,也跟着赏。
毓秀阁里,叶筠坐在榻上刚喝了药,听着绘月念礼单就笑。
“我这受一回伤,还真是得不少东西呢,算算着入宫以来,两次被诬陷谋害龙嗣,一次在草原险些丧命,如今又在宫里差点死了,还真是活得不容易啊。”
“婕妤受苦了...皇上,皇上肯定会查清此事,给婕妤做主的。”绘月心中酸涩,但竟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要是大将军还在世,怎么也不会叫自家姑娘如此艰难。
一入宫门深似海,荣宠又岂是那般容易得来的?
叶筠敛了敛眸子,“真相如何,皇上自有分寸,我倒也不必操心就是了,南栀和白术的伤怎样了,还有那几个抬轿撵的太监,也都不要疏忽了。”
“婕妤放心,南栀伤口虽有些深,但并无大碍,没伤到要害,只是这些日子不能干重话,白术的腿是被砸了一下,膝盖肿了,怕是要养些时候不能走动了,那几个太监,除了被扎到胸口的那个人没了,其他也都还好。”
绘月如实答到。
说来她和南栀也都是跟着受过罪了。
“这些时候就叫他们都养着,不必急着回来当差,月银照发,另外一人再给十两,那个没了的,看看他还有没有亲属,若有,就拿五十两银子给他家里吧,好好把人给藏了。”叶筠摆手。
她到底还是没见惯生死,有人为她死伤,她始终心里过意不去。
凤栖宫。
皇后刚看完一本账册,丁嬷嬷奉茶过来,叫她歇息片刻。
“嬷嬷,你说,叶氏会不会变成下一个温德妃,皇上如今待她很是用心了,哪怕受伤不能伺候,哪怕前朝有事,皇上昨晚还是留宿毓秀阁了。”
叶筠到底家世好,若是太过于得宠,位份一旦高起来,皇后还是忌惮的。
丁嬷嬷开口,“这宫里的女子素来没有花开百日好的,况且一山不容二虎,前头已经有温德妃了,明婕妤若得宠起来,不也正好能分去温德妃的宠爱吗?”
“况且皇上还年轻,这一批里头的芳修仪、怡美人,甚至是陈婉容,又有哪一个能小觑呢,娘娘如今大可不必急着做什么,都是一群还未生育,位份还不算高的嫔妃罢了,让她们先自己斗着吧,您只管稳坐就是了。”
“嬷嬷说的是,本宫差点想岔了。”皇后蹙着眉点头。
丁氏笑了笑,又想起了一件事,“娘娘,含露轩那位说是病的实在厉害,怕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