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华芝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赵嬷嬷说的是她阻止君慕南前往禹州之事，笑道：“举手之劳罢了，谈不上谢。”

　　细说起来，她和君慕南是合作关系，君慕南若是出事，于她也不利。那封信虽有关心，却也存在几分私心，她还真承受不了这一份谢。

　　不过这种事不好告知赵嬷嬷，她只好含糊将此事糊弄过去。

　　但她这番言论落在赵嬷嬷的耳朵里，却越发觉得她把关心君慕南当成是在寻常不过的事，赵嬷嬷的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了，双手紧紧握住付华芝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嬷嬷，今日可有德心爱吃的糕点？”德心苦恼地叹口气，见不到五皇兄，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赵嬷嬷转过来，见德心粉雕玉琢的脸愁成了包子，忙逗她道：“还真没有，嬷嬷不知道你今日会过来，没给你做，怎么办？”

　　德心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她都退而求其次了，怎么又不能实现？

　　一瞬间仿佛天都塌下来了，德心鼻尖一酸，眼眶里亦有泪水在打转。

　　“怎么就红鼻子了？”赵嬷嬷见状，好笑之余，也不好再逗她，拿出手帕给她擦擦脸，“不就是一些点心么？你报个名，嬷嬷这就给你做。”

　　“枣泥酥饼，我今日就想吃枣泥酥！”德心的心情和翻书一样，说变就能变，鼻尖还泛着红，脸上却笑眯眯的，忙不迭拉着赵嬷嬷去了小厨房。

　　付华芝无奈地跟了上去。

　　进了小厨房，有宫人正在洗刷一应用具，赵嬷嬷说了声“枣泥酥”，宫人便将相应的食材都取了出来。

　　赵嬷嬷围上素色围裙，也让人给德心和付华芝两人围上，净了手，边和面粉边道：“老奴最擅长的糕点中就有这枣泥酥，别说德心爱吃，就连王爷那样不喜甜的人，也时常吃上两口，付大小姐可有兴趣学学？”

　　此时要是答应下来，听着有点像是为君慕南而学的，

　　付华芝本打算帮忙，被赵嬷嬷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下手。

　　尴尬地望向赵嬷嬷，只见赵嬷嬷说完这话，就教德心和面，看起来方才那句话是随口一说，付华芝暗暗松了口气，暗恼自己平白无故多想了，幸好没闹出笑话。

　　“我来帮忙吧。”付华芝凑上前去，赵嬷嬷上了年纪，她实在做不出冷眼旁观的事来。

　　“好，自己亲自做的东西最是香甜，今日这个枣泥酥就你们二人亲自做，老奴偷个懒在旁边指点，之后就等着吃现成的。”赵嬷嬷开心地让开主位，付华芝只好当了主力。

　　“枣泥酥最重要的就是酥皮，要做到层层酥脆，油而不腻，就得不厌其烦地擀开卷起……”

　　赵嬷嬷边耐心地教着，边暗中观察付华芝，只见付华芝虽然动作生疏，但是好学，而且一点就通，做得像模像样的，赵嬷嬷眼下光“满意”二字，已经无法描述对付华芝的感受了，总之越看越喜欢就是了。

　　一个时辰以后，热乎的枣泥酥终于出锅，德心眼馋嘴也馋，但还是把第一个做好的酥饼递给了赵嬷嬷，赵嬷嬷才咬一口，德心就急切问：“怎么样？我和华芝姐姐做的很好吃吧？”

　　赵嬷嬷咽下糕点，道：“当然！外皮酥脆枣泥香甜，多一分显油少一分又干涩，甜度也刚刚合适，你们今日就可出师了。”

　　德心欢呼，付华芝也欢喜，赶紧把又炸好的枣泥酥从油锅中捞起。

　　等彻底做完，太阳也快要下山了，将枣泥酥分为三份后，付华芝和德心简单清洗手脸就要离开。

　　赵嬷嬷当着她们的面打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里头黑色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白冰玉镯，通透润泽，飘着淡淡的蓝花，有一种冰封了枝头冬雪的感觉，非常美，也非常昂贵。

　　她将锦盒塞到付华芝的手中：“你不日就要出宫，到时我们要好久不能见面，这个玉镯你拿着，就当是一份念想。”

　　“使不得，这个太过贵重了，我受之有亏。”付华芝全被“不日就要出宫”吸引了注意力，只当是君慕南给给赵嬷嬷留了话，但她不愿平白收如此重礼，再三推却。

　　“这么美的玉镯只有合适的姑娘带上，才能将它的美发挥出来，留在老奴这儿就浪费了，你快收好。”赵嬷嬷哪儿给她拒绝的机会，取出玉镯就要往她手上套。

　　德心仰头看着赵嬷嬷和付华芝拉扯，眼珠子滴流乱转，捂着嘴偷偷笑，笑够了才帮着赵嬷嬷劝说付华芝。

　　付华芝一人哪里抵得过她们两张嘴，只得收下。

　　晚间，君慕南办完事回重华殿，将披风取下来，随风立刻上前接过披风。

　　虽然此时天气于旁人而言，只能算是凉爽，但于君慕南来说却是微凉了，饶是披着披风，也经不住白日里那场瓢泼大雨的侵袭，喉间微痒，轻咳了几声。

　　“又着凉了？”赵嬷嬷捧着托盘上来，“快喝点姜茶驱驱寒。”

　　“算不得严重，夜里捂捂汗就好。”君慕南娴熟地端起托盘上的姜茶一口饮尽，温热的姜茶滑进胃里，一下子周身就暖洋洋的。

　　放下茶盏道了谢，君慕南虽然不解今日的托盘上为何竟还有一碟枣泥酥，但他却注意到赵嬷嬷空荡荡的手腕，奇怪道：“你手上常戴的镯子怎么没了？”

　　要是碎了裂了，就派人立刻去找只相像的来。

　　君慕南如此想着，却没料到赵嬷嬷笑眯眯地说：“送人了。”

　　张着皱纹的脸笑得格外慈祥，君慕南稍稍一想就猜到送谁了，面色一顿，没追问下去，而是往屋内走。

　　“枣泥酥你可要尝尝？今日德心过来，找不到你，就亲自做了这个枣泥酥。”赵嬷嬷左右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他已是知晓送给了谁，便故意不提起付华芝。

　　君慕南顿住脚步，丢下一句“放屋里吧”就径直入了内殿。

　　须臾，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路过枣泥酥时，连吃了几块“垫垫肚子”，吃完就悄悄出了重华殿。

　　赵嬷嬷等他出门了，返身回到殿内，看着空荡荡的碟子，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