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满城惊讶道,他以为这么大的事她该是知道的,所以一直不曾提过。
提着灯笼尽量往她那边斜着,就怕她摔了,在姒陌归一个踉跄后满城伸出手搀着她,跟在两侧的夏歌冬舞见状默默收回自己伸出去欲扶着姒陌归的手。
“笑话,本宫如何知道?”姒陌归有些无语,自己一来商兹就进宫了,哪来打探事的机会?
“满城公子您是不知道,我们一来就进了王宫,平时行事处处有人盯着,哪有打探事情的机会?”夏歌替姒陌归解释道。
那日送纸条都还是趁着初来乍到商兹的人一时没有想到她们会有行动这才送出去的呢。
“我也才在宫外待了两日,阿姊觉着我会知道那么多吗?”
满城随口一句话堵得姒陌归哑口无言。
夏歌更是脸色微红,满满的羞耻感充斥着内心。自己一行进了宫所以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满城公子也是才待了两天就进了宫。
短短两天他就结交到曹太后的侄子不说,还打探到商兹先王宠妃的事,已经很厉害了,可是现在自己竟然还理所当然的觉着他会知道更多的事。
真是严于待人,宽于待己。
第一次见姒陌归吃瘪的样子,满城心情好极了。
清清嗓子他话里话外颇有些得瑟的感觉,“可惜我不是一般人,真就知道那么多。”
此话一出三人默契的转头看着他。
姒陌归有些无奈,“莫卖关子了。”
刚好回到了木梓宫,曲嬷嬷急匆匆迎出来,见几人安好松了一口气。
“进殿说。”
满城率先进了内殿。
姒陌归一行紧随其后。
冬舞很有眼色的关上了殿门,拉着夏歌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后。
等姒陌归进来坐着捧着热茶喝了一口,见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满城才给她丢了一个惊天大雷。
“赵明柳的驸马是已故清远侯云倚。”
一句话炸的姒陌归差点将口中还未来得及咽下的茶水喷了出来。
“什么?”
姒陌归真是大吃一惊,她第一次如此失态,茶水被她匆忙地放在案几上,茶杯歪着要倒未倒,杯盖一半在茶杯口上,一半悬空,竟然坚强的没有滑落在地上。
顾不得放好茶杯,姒陌归追问他,“赵明柳成过婚?”
她一直以为商兹的几位公主都还未曾招过驸马。
待看到满城确定的点头之后,姒陌归惊讶的心情缓缓平静了下来。
想想也不奇怪,赵明柳都二十二了,没成婚才不正常,只是开始她自己先入为主了。
缓过情绪她注意到满城说的话,面色复杂,“清远侯云倚,死了?”
“嗯。”
想到自己打听到的那个清新俊逸、凤表龙姿的男子,满城还有些遗憾没有机会见他一面,据说云倚不仅长相俊逸、气质出尘,最难得的是他足智多谋、才高八斗。
若是可能满城还想待自己长大和他比一比,究竟谁更胜一筹呢。
“怎么死的?死了多久了?赵明柳又是什么时候和他成婚的?”
姒陌归一叠串的问题问出来,可惜的是满城只知道赵明柳是十五岁嫁给云倚的,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估计是里面有什么秘辛吧,反正商兹的人对云倚这两个字是诲若莫生的,阿姊最好不要大剌剌的提这两个字。”满城不太放心的提醒她。
姒陌归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只是内心的震惊迟迟散不去,以致于她都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要问几位公主出宫开府的事儿了。
等她想起来的时候满城已经走了,她只好按下这件事暂且不提。
只是心里对满城不免越来越高看了,短短两日他不仅打探到商兹先王宠妃的事,连赵明柳的秘辛都打听出来了,真乃人才也。
姒陌归相信若是能多给他一些世间他怕是连云倚这个人的祖宗八代都查出来了。
只是姒陌归心里暗自嘀咕,云倚这个人既有爵位,又尚了公主,按理即使意外去世了也会有人提起,可是这几日夏歌冬舞包括曲嬷嬷在内都有意无意地打探着这王宫的一切和王室人员的关系,可是竟然没有人探听到赵明柳成过亲的事儿就算了,连云倚这个名字都没人提过。
她们的能力姒陌归自然是不会怀疑的,那只能是这件事和这个人被高位者下令封口了。
而这王宫内能有这样威严的人除了曹太后还有谁?
可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云倚这个人和大公主成过亲这件事成了忌讳,连提都不准提呢?
满城一向起得早,每日固定寅时起床练武,不知道他哪来的功法,虽说他已经十三岁了,按理说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可是似乎他以前有过基础,所以再练起来一点儿也不难不说,还挺如鱼得水的。
也难得他能坚持起这么早,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了。
姒陌归起来的时候满城照样是已经练好自己给自己安排的课程了。
看着姒陌归打着哈欠迷糊着出来找人,满城好笑地摇摇头,唤她,“阿姊,天冷,你先回去,我去给你端热水。”
姒陌归放下手,有些呆呆的愣了一下,等满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她终于清醒了些,转身回寝殿。
平日里夏歌和冬舞是掐着时间给姒陌归送水的,但是今日姒陌归醒的有些早。
昨晚她一直在想赵明柳的事情,想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只是睡得也不太安稳,早早的就醒了。
早起没睡好的姒陌归不似有些人起床气十足,她反而是呆萌呆萌的。
满城抬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姒陌归乖巧地坐在梳妆台前等他的样子,小小的脸蛋上带着些婴儿肥,软糯可爱极了。
满城觉着比起自己姒陌归才更像一个小孩子,嗯,一个聪慧的小孩。
“阿姊,过来洗漱了。”
“夏歌冬舞呢?”早起的姒陌归连声音都软软娇娇的。
平时虽然声音也是软糯的,但是软糯中带着清明,不似现在,软中带娇,开口说话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满城的耳垂泛起了微微的粉色。
“去给阿姊集雪水了。”
满城本来是去叫夏歌和冬舞的,可是从小丫头口中知道二人趁着姒陌归还未醒,所以去采雪水了,而曲嬷嬷年纪大了,再加上老毛病,一向起的晚,所以满城干脆自己送水了。
“比起那些小丫头或者阮嬷嬷,阿姊该是更愿意我伺候着洗漱。”
不得不说满城确实不似个小孩子,哪有小孩子像他这般妖孽的?别人的内心一猜即中。
比起阮嬷嬷或者其他小丫头,姒陌归确实更愿意满城,毕竟满城跟她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姒陌归双眼无神地看他一眼,半天才轻描淡写地嘴硬道:“端个热水而已,谁都无所谓。”
“阿姊确定?”满城反问一句姒陌归倒是不说话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早上刚起来这会儿有些傻傻的,怕是有人在她面前动些手脚她也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用曲嬷嬷的话说,刚睡醒的姒陌归就跟魂儿还没睡醒一样,空有个壳子。
半睁着眼睛洗漱完姒陌归看着略微凌乱的头发,再看看坐着不动的满城,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姒陌归是不会梳头的,满城应该也不会,于是姒陌归就这么半趴在梳妆镜上准备等着冬舞她们回来。
满城道:“要不我去叫个小宫女来?我在这看着,倒也不怕。”
姒陌归不答,无声的拒绝。
满城无奈的摊手示意,“我也不会。”
“等夏歌回来。”
幸好夏歌她们去得早,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见姒陌归趴在梳妆台上昏昏欲睡夏歌也没有叫她,索性没事,于是她拿个毯子给她披上,打算等姒陌归睡醒了再给她梳妆。
满城看着又睡着了的姒陌归无奈的摇头。
真能睡。
心里感叹一声见姒陌归有人照顾了他迫不及待地奔向厨房。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就饿了。
商兹喜爱面食,早膳厨房多做饼和饺子,满城不挑食,随意吃个八分饱就转身回了书房。
随意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他无趣地叹了口气将书放回书架,都是看过的,实在无趣。
出了书房门,进进出出的太监手中抱着不同的大罐子,冬舞正在旁边不断嘱咐:
“都小心点别摔了。”
见满城出来行了个礼,“公子。”
自从宴会后姒陌归身边的人都规规矩矩地唤满城公子了,一开始冬舞她们还不习惯总是叫错,倒是满城自己很是适应。
“这是在干嘛呢?”
“先前采的雪水,拿去存着。”
“这么多?”满城知道她们采雪水,可是没想到这么多,看样子有十几个罐子,凑近一看还是不同的材质的。
一会儿是瓷的,一会儿是玉的,还有民间常用的泥瓦罐。
还分白瓷、青花瓷、红玉、白玉和碧玉。
“还分材质?”
满城不是第一个这么惊讶的人,刚才阮嬷嬷看到了也惊讶地叫住冬舞问,所以此刻冬舞见怪不怪地解释道:
“这不同的罐子存储的水泡茶味道也不同,况且公子您看着多,其实这一个罐子里的水最多也就够泡两回茶而已。”
见满城面露怀疑,冬舞笑着道:
“能泡两回的还是刚储存不久的呢,待过个一两月水还会慢慢减少,到时候能泡上一回就不错了。”
十几罐真的不多,毕竟茶这个东西没客人的时候一天都得泡上个三四壶,有客人就更别说了。一般在殿内都设有茶水间的。
在姜禹的时候可不止是十几壶,至少上百壶,还是殿下一个人的呢,王宫的尚食局还会特意储存上王壶呢,待各宫自己存的喝完了就去尚食局取用。
比起以前现在真可谓寒酸。
就因为库房小,殿下连喝个茶用的水都得省着。
满城默然,待最后一个小太监从她面前经过,他道:“没事,商兹天气严寒,水汽难以蒸发,一罐水应该还是能够两次的用量的。”
冬舞点头,笑道:“借公子吉言了。”
曲嬷嬷刚起来,正打算去看看姒陌归醒了没呢就看到满城往大门出去。
“满城公子,去哪儿呢?”
满城看她的样子就猜到她要去干嘛,提醒她道:
“嬷嬷,阿姊刚醒来又睡着了,您不必多跑一趟,我去外面走走。”
“那您不要走远了。”
想到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毕竟是男子,于是曲嬷嬷叮嘱道。
想叫他乖乖待在木梓宫又觉着一天这么闷着他也不是个事儿。曲嬷嬷只能安慰自己,满城是个有分寸的少年。
如曲嬷嬷所想,满城自己是个有分寸的人。
所以他没有走远,就在附近逛了逛。
木梓宫地势向上,门口左右两侧是梅林,中间层层叠叠的台阶一直延申开路,等下完台阶就是一座小石桥横跨在五米多宽的河流上。
小桥流水很是有南边的韵味,可惜这水被冻住不流了,反而更显示出了北方暴雪的霸道。
满城不走寻常路,绕过石桥往下走到溪边,一只脚试探地往溪面上踩了踩。
冰面纹丝不动,他索性用力跺了两脚,只把最上面蓬松的积雪踩紧实了,其他的纹丝不变。
很是结实。
别看他平时老成,可毕竟还是个少年,少年的顽皮让他不顾危险整个人在冰面上滑了起来,幸好这个冰面是真的结实。
远远地似乎看到桥洞下有几抹红,满城好奇地走过去蹲着仔细打量。
他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将积雪划开,勉强能看出形状,似乎是几条红色的锦鲤被冻住了。
满城拍拍手站起来刚准备走就听到头顶传来交谈声。
“你说这宫里这么多的画师和绣娘还不够这些主子用?”尖锐的声音一听就是小太监,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
他停住了脚步不敢动。
另一个同样尖锐的声音比较规矩,道:“别说了,主子的事哪是我们能讨论的?”
“可是这好的画师和绣娘都在宫里了,我们还要怎么找?”
“按规矩找。”
“真是奴才不是人,上头随口吩咐,底下的人就要跑断腿······”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满城低着头若有所思。
估摸两人走远了满城才从桥底下走出来。
“满城兄弟?”
一道沙哑、略带迟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