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武重病,辛氏一夜间老了好几岁,有些凌乱的头发渗出了几根银丝。成冰姣躲开芳姨娘追寻的眼神,她担心自己强压下去的不安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猜也能猜到,芳姨娘内心的喜悦甚至是狂喜,辛氏为了自己的儿子,不许她们有自己的孩子,现在好了,你唯一的儿子命在旦夕,看你还怎么狂!
成宇峰请来了京城的名医,代一仁,又称“带一人”,据说,这位代神医每次出诊只带一名徒弟,也不管自己的药箱多沉多重,也不管徒弟高矮胖瘦,是不是拎得起背得动。所以,经常看到这位代神医在前面慢悠悠地晃,后面一个干枯瘦小的徒弟连拖带拽地拉着个大药箱子,或者一个人高马大的徒弟手里举个小药箱。
代神医左搭脉,右搭脉,良久,说了一句成宇峰心惊胆战的话:“大人,公子口唇发绀,指甲青黑,象是中了毒,至于什么毒,恕老朽无能,还请大人另请高明吧!”
一听儿子“中毒”,辛氏第一个反应是看向了芳姨娘和陈姨娘,芳姨娘和陈姨娘被辛氏的“眼刀”吓得一激灵,两个人不由自主、默契地往一起靠了靠,险些靠成了一个人。
辛氏眼睛通红,眼神中充满了疯狂和绝望,刚要开口,让人把两个姨娘拉下去施家法。
芳姨娘扑通一声跪倒,紧接着陈姨娘也跟着跪倒,芳姨娘胆子略大,心一横,高声叫道:“夫人,您息怒,我们没有理由害公子。如果我们有儿子,或许害了公子能给自己的儿子谋个前程,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的将来都要依靠着大公子,我们害了公子,岂不是害了我们自己?”
辛氏冷静了一些,想着芳姨娘说的也有道理。这两个姨娘,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年里见到成武的机会少之又少。基本就是想害,也没有机会。
辛氏又把通红的眼睛移向了成冰姣,成冰姣满脸泪水、惊愕地看着辛氏,嘴里喃喃地道:“母亲,您觉得姣儿会害兄长吗?”
辛氏近乎疯狂地冲向成冰姣:“你不会?你不会,你告诉我,是谁害了我的儿子?!”
成冰姣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可能,辛氏发现了?不能!如果发现了,辛氏根本不可能让自己活到现在,还废话问什么?对,有怀疑,有试探,更多的是无助。辛氏,已经乱了针脚!
成冰姣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接近一半成功了。
成冰姣跪爬几步抱住辛氏的腿,哭泣道:“母亲,一直以来,您待冰姣视如己出,冰姣和兄长从无嫌隙,也没有任何冲突。冰姣小时候,还常羡慕别人家的女孩有姐妹,后来看到她们有时候为了一个珠钗,为了一件花衣服会争抢,还有的人家嫡姐和庶妹之间面和心不和,不少人家明着亲热,暗地里使绊子。可是冰姣从来不用想这些。在府里,除了爹爹和母亲,就是兄长和冰姣,冰姣将来嫁人,还要靠兄长帮衬,万一冰姣在夫家受了委屈,到时候,爹爹和母亲已经年迈,冰姣还要靠兄长给讨回公道。冰姣要有多蠢,会去害兄长?母亲,您醒醒啊!”
成宇峰此时快步进来把辛氏扶到一旁坐下:“唉,夫人,你这样乱发脾气,于事无补,姣儿她们怎么可能害武儿!”
辛氏眼中的疯狂逐渐地平息,心中琢磨着成冰姣的话,忽然间想到了许多,确实,如果成武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将来要依靠何人?三个姨娘无所出,最有可能的从成氏子弟中选一个过继给成宇峰,那样,自己这个婶母或者伯母要在侄儿的手底下讨生活。可是,要是成武有个弟弟,哪怕是庶弟,自己的庶子,还得当自己是母亲,自己还是妥妥的太夫人。
辛氏看着在床上躺着、气息奄奄的成武,一阵阵悲从中来。再看看跪着哭诉的成冰姣,心一下子柔软了许多。忽然间,才发现,侍郎府里的孩子确实少了一些。象成冰姣这样的庶女,多几个又能怎样?至少她们之间会争夺自己的爱怜,对自己岂不是更加有利?即便是给哥哥家留个儿媳妇,自己还能剩几个跟高门大户联姻,帮衬着武儿顶门立户,自己当年怎么想的那么狭隘?搞得现在人丁寥落,成武一倒下,天都塌了!
成冰姣看得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爬了几步来到辛氏的膝前,伏在辛氏的膝上,轻声道:“母亲,兄长从来都不跟冰姣争抢什么,老天就是看兄长太好太懂事了,所以要让兄长受罪。冰姣想,等兄长痊愈,冰姣就跟兄长抢好吃的,抢漂亮衣服。冰姣宁可兄长打我骂我,也不要兄长现在不跟冰姣说话……”成冰姣伏在辛氏膝头痛哭。
辛氏抚摸着成冰姣的头,示意丫鬟把她拉起来,坐在了身旁。成冰姣听话地偎在辛氏身边,一如小时候。辛氏心下稍安。
成冰姣止住哭声,柔声说道:“母亲,您放心,兄长仁孝,一定会吉人天相。听说,昨夜兄长吃酒吃的很晚,会不会醉了的时候误服了什么东西?姣儿听说,喝醉的人,会看错东西,把不该吃的吃进去。”
成宇峰闻言也是一震,他不是没想过,可是,他是不敢想,昨夜赴宴的人,即使不是贵不可言,也是非富即贵。赴宴的人里,没有谁跟自己有过节,有谁会害武儿?何况,就算是有人要害武儿,主人是秦国公庶子,秦国公家难辞其咎,可是难道自己能去秦国公府讨说法?不想活了?
正琢磨着,忽然,仆人来报:秦国公秦秀域带着庶弟秦远航和昨日一起饮宴的客人一起来到了侍郎府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