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宇峰非常、非常地懊恼,自己竟然被妥妥地算计了。
成冰姣告诉他,何妃认定他怂恿二皇子杀了三皇子,而见二皇子犹豫之后,成宇峰就自行在皇子府里动了手。
污蔑,污蔑,污蔑!
我动手她个奶奶!我要是有那么大本事,我才是个小小的侍郎?何况,我就是有那么大的本事,我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更何况,我就是有本事,有胆子,我也不至于没脑子到要杀三皇子!
除了能让一群群的少女少妇甚至可能还有什么大妈奶奶们痛不欲生之外,杀了那个漂亮皇子还能有啥用!
何况,在皇子府动手,我至于那么蠢吗?我如果要刺杀三皇子,我趁着他去郊外,行不行?去酒楼,行不行?我得多缺心眼儿,在二皇子府动手?
可是,这些话说给谁听?怎么说?跟二皇子说:“喂!我的二皇子大爷,我真没有在你府里杀三皇子!”
估计这个时候二皇子会一脸迷茫,接着又会强忍着恨铁不成钢的感情对他道:“没杀就没杀,下次注意!”就是说,你下次可以考虑考虑“怎么杀”!
而且二皇子心里一定在说:“你个胆小鬼,百无一用是书生,废物点心!你咋不去把老三杀了!看着他那张比我全府妻妾丫鬟还美的脸,我就生气!”
或者,他对何妃说:“何妃娘娘,不!奶奶!我真没有在府上杀三皇子!”
何妃会信?信就见鬼了!整了这么大的阵仗,抓自己的把柄,摆明了要坐实这件事儿!
成宇峰气极,他冥思苦想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何妃,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怪他想不起来,成宇峰归附二皇子时日不多,确实还没有来得及得罪何妃,但是,这并不妨碍何妃认为成宇峰得罪了自己。
拿着那页成冰姣按了手印的“罪状”,何妃一点也得意不起来,刚刚落下一身冷汗,却还是心有余悸:多么惊险啊!幸好自己及时出手,救了三皇子,否则,二皇子谋害兄弟的大错一旦铸成,二皇子或许能免死罪,却是会终身监禁!无论如何,三皇子的娘亲连带着三皇子都是皇上心尖子上的!
何妃从嫁进皇家那一刻起,才知道,自己嫁的这个皇子在皇上心里最没有分量!二皇子如果跟五皇子冲突,十次还能胜一次。
可是如果跟三皇子有隔阂,二皇子十次得输十一次!那多出来的一次,基本都是皇上过后找后账给的赠品。
而自己这个皇子妃呢,依着皇上那个护短的性子,儿子纵然有罪,也不是那么坏,至少没坏透了!但是儿媳妇一定可以坏透了!
一定是因为儿子没娶个好媳妇,一定是媳妇没能好好规劝和开导,因此,儿媳妇就是十恶不赦!
什么?夫为妻纲,你劝不了,劝不了你早说啊!你当皇子妃的时候怎么不说你以后劝不了夫君?你接受宝册宝印的时候怎么不推辞?你如果那个时候说你以后有大事劝说不动夫君,我天家子弟,堂堂皇子,大可以另选良配!还缺了你不成!就是发现苗头了向我禀告也好啊!
可是,你当真去禀告,说二皇子“似乎”对三皇子不满,皇上又该大怒:什么?他们兄弟情深!哪里有什么不满!定你这个毒妇,竟然挑挑兄弟阖墙,真真恶毒!来!毒酒白绫,你选一个!
好吧,自己搭进去就认命吧!但是,谁能保证不波及父母兄弟?长公主的驸马都死得不明不白,三皇子真的因为二皇子死了,皇上还不得让自己全家陪葬?
每想到这里,何妃就会浑身颤抖!
正因为如此,何妃进了皇子府就担心某一天二皇子被人蛊惑做出傻事,殃及自己。因此,在二皇子身边也安排了几个耳目。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那天,有个小厮面色惊恐地来报告:三皇子在万岁爷面前说二皇子卖官鬻爵,万岁爷大怒,训斥了二皇子,还罚了俸禄。
钱不钱的小事,打脸啊!打谁的脸不好,比如,要是放到五皇子身上,最多笑嘻嘻就过去了!
可是,二皇子把面子看得比天大!你罚他一两银子,他能砸出去一千两讨回来!
二皇子大怒,要杀了三皇子,宁国公急得跪地连连磕头阻止,可是那个成侍郎不仅不劝说,还添油加醋,结果二皇子恨不得立刻马上拿着刀就去杀人!
如果成宇峰知道了这个,定会哀嚎!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当时,二皇子说“这个老三,不是个东西,我一定要杀了他!”
宁国公顿时吓得跪地磕头道:“殿下息怒!殿下千万不可以这样讲,也不可以这样想!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二皇子气呼呼地道说:“不行!我不能放过老三!”
宁国公道:“三殿下说话就是愿意添油加醋,有时候喜欢搬弄是非,皇上也知道这点,但是碍着张娘娘的情分,总要给三殿下点面子。再说,三殿下也没把您怎么样,罚的那点子钱九牛一毛,何况,您这次确实也有点不对,让三皇子抓住了。您等过阵子,皇上想明白了,自然就还殿下公道了!”
起因是,二皇子府的管家有个表弟在外地做了十多年的县令,这次想在京城谋个职位,或者升一升。二皇子想这不算事儿,还是自己人的亲戚,于是就把管家的表弟调到了吏部,这个表弟为了表示感谢,给二皇子送了一个约一米高玉石打磨的送子观音。
结果,好巧不巧地让三皇子知道了。
宁国公判断,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用别的方式补偿一下二皇子,就是不补偿,过阵子,大家也就忘了这事儿了!一个七品官的调动,连升迁都不是,在京城这个地面,真是有点小题大做。
成宇峰心道,还补偿,想得美,不再提这事儿就谢天谢地了!于是接道:“不过,三殿下确实不应该揪着您不放,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确实应该跟三殿下说道说道!应该让他闭嘴!别没事儿找事儿。”
成宇峰看着暴走的二皇子,知道这个时候越是劝,越是说“不行”,二皇子越来劲儿,更不能说他不对。因此,成宇峰就顺着二皇子的意思:您对!您特别对!您一点错也没有!这根本就是三皇子挑刺儿!三皇子是“坏银”!咱以后不带他一起玩耍了!
但是在二皇子看来,成宇峰的言下之意就是:找机会一定要教训一下三皇子!比如,也抓抓三皇子的小辫子,实在没有小辫子,就抓他那些走狗,比如什么宁晓涛的小辫子!或者,他不是好看吗?不是好多女子爱慕他吗?给他制造点绯闻!让父皇讨厌他!就是父皇不讨厌他,也能恶心恶心他!
何妃的耳目收了周桓的银钱,自然就可以解释为:“妈呀!让他闭嘴!不就是“那个”吗?哪个?就是害死呗,这样不就闭嘴不能说话了吗?天啊!成宇峰竟然让二皇子害死三皇子!万一万岁追究,娘娘也难辞其咎!这,这,这,太可怕了!”
接着,本来喝多的三皇子,就决定在百花阁休息一会儿,二皇子就势离开,给隋云儿创造机会。
可是,不知道怎么搞得,隋云儿却在百花阁里根本没有找到三皇子,她不知道,此前,宁晓涛偷着跑了进来,早已经把三皇子连拉带拽地拖走。
临走,还不忘,把被子里面塞上物件,好像三皇子在蒙头大睡一样。
然后,何妃派人来查看,自然了,香炉里有迷香,茶盏里有毒,铺盖上面也有毒,就连桌沿和椅子扶手都有毒。
总之吧,三皇子只要一进这个房间,就等于被这些毒包围,何妃找来行家一问,才知道这些毒要是沾上,不死既残!
当然了,现场多少会留下几个足以让何妃怀疑成宇峰的证据。比如,成宇峰的字迹。
就这样,何妃恨死了成宇峰!
数日后,冀忞听完周桓的叙述,微微蹙眉,问道:“那些致幻的药物,是你的手笔?”
周桓一袭月牙白袍,黑发如墨,长身而立,抬眼间,一抹光华从眸中滑过,似暗夜流星,嘴角轻轻勾起,问道:“你怀疑我?为何这样认为?”
冀忞略一思忖,道:“其一,成宇峰为人狡诈,他如今帮着二皇子,对其他几位皇子越来越不利,甚至包括两个年幼的皇子。其二,四皇子虽然远在塞外,桓世子是四皇子的人,但是,四皇子如今是燎戎族驸马,又与我爹爹共同保护边境和平,声势日盛。一旦,四皇子还朝,或者帮助其他某位皇子,岂不是对他们大大不利,他们不能把四皇子如何,可是却可以把桓世子看成他们的眼中钉,必拔之而后快,用以削弱四皇子在京城的势力。而且,去甘泉寺进香之前,成冰姣愈发肯定你在帮我,她手段毒辣,又有人撑腰,恐怕有可能会殃及你和远容。世子,我分析的可有道理?果真如此,还望世子多多留神!”
成宇峰手段凌厉,冀忞甚是担忧。
周桓起身端着茶杯走至窗前,此时,他们身处茶楼,窗下正是京城繁华所在,人来人往,买卖兴旺,好不热闹。
周桓抿了一口茶道:“其一,成宇峰所为,不仅对其他几位皇子不利,对很多人都不利。很多人都对他怀恨在心,比如,宁晓涛!再比如,周彪!因此,一时半刻,他怀疑不到我。”
一双星眸望向冀忞,冀忞心下一动,这“很多人”也包括自己?是了,前世,如若不是二皇子下决心谋朝篡位,自己何至于凄惨如斯。
“其二,”周桓声音清缓,继续道:“四皇子没有成为燎戎驸马的时候,我就是他们的眼中钉。”
顿了顿,周桓迟疑片刻,低沉地道:“不管帮没帮你,成宇峰成冰姣父女也不会放过我和远容。”
冀忞闻言,心下微凉,原来,自己终是不足道的,也罢,这样也好。
思及至此,冀忞缓缓开口,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疏离与清冷:“桓世子,原是我多虑了。不过,纵然是世子的举手之劳,冀忞也深感大恩。世子请珍重!告辞。”
言罢,福身一礼,款款而去。
周桓有些意外,看着冀忞的面现清冷,一阵不解,又一阵不安,胸口蓦然间被什么东西压住,见冀忞离去,不由得欲急急追上,但几步后,却又驻足停住,剑眉紧锁,追上后,该说什么,该如何说?
一恍惚间,冀忞已然上了马车,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