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奚长宁驻足久久没有踏入。

　　她其实还在犹豫，想着以自己如今的身份，过问百里昭的私事是不是不大好。

　　说白了，她如今前去一探究竟，为了不就是给自己求个心安。

　　但这么做……合适吗？

　　就在奚长宁在外犹豫许久，一旁的月檀和音缈都有些看不下去。

　　正想开口问问是否入宫时。

　　就连自远处走来一人，正是方耿。

　　一见到方耿的身影，奚长宁都不由在心中暗道：还真是哪儿都有他。

　　只是，方耿不在紫宸殿好好伺候百里昭，这时候跑到宫门来做什么？

　　难道是想出宫？

　　方耿也远远就瞧见了郡主府的马车，更看见了马车旁站着的奚长宁。

　　待到近前，才笑吟吟行礼道：“郡主，这不正巧吗，陛下的晚膳刚到，等您一块儿去呢。”

　　说起晚膳，便让她想起之前在宫中，陪百里昭用膳的时候。

　　只是，这会儿赶上，真是因为巧？

　　她仔细去看方耿的眼神，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

　　沉默半晌后，她便确定。

　　辰雀这厮果然还没走，八成是从她出郡主府前往客栈，再从客栈往皇宫来，一路都盯着。

　　于是在确认她的确是冲着皇宫来后，便提早去给百里昭报信了。

　　因此，方耿才能来得这么合适。

　　“那便走吧，”既是如此，那她又何需犹豫，当即便冲方耿一笑，随之入了宫门。

　　这一回没有准备步辇，只是跟在方耿身后满满走着。

　　可这走着走着，她便发现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对劲给。

　　虽说这条路是没什么宫人经过，但也不至于一个旁人的影子都见不着。

　　这可是宫中长街啊，就算没有闲来无事乱逛的，也应当有换值之人路过才对。

　　更重要的是，越是往紫宸殿的方向走去，这路边两旁的灯盏便是愈发不同。

　　这条路她走过也不下好几回，以往的宫灯也不过只是石木灯。

　　但今日所见，两旁的宫灯竟罩上了琉璃。

　　琉璃这东西在璧国也算是稀罕物了，就算是在广袤商繁的燕国，也是少见的。

　　可如今，却连宫灯都有琉璃罩。

　　这岂能让她不诧异。

　　越是靠近紫宸殿，琉璃宫灯的样式便越多。

　　一直到殿外的石阶之下，抬首望去，更见整个紫宸殿外全是琉璃灯盏。

　　如此美轮美奂，倒的确让从前肃杀的紫宸殿，显得格外华丽炫目。

　　今儿，百里昭是转了什么性子了？

　　正想着，走在前面的方耿忽然感受到，她在后头站着不动了。

　　便回身，“郡主，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她收回目光，勉强一笑。

　　这不仅觉得不妥，还觉得太不妥了。

　　不仅觉得太不妥，还觉得有些诡异。

　　她不明白，为何宫里会有如此突如其来的变化。

　　“那郡主请吧，”方耿见她否认，便接着又道，随后转身继续引路。

　　直至殿门前，方耿才推开殿门，对着奚长宁做了个“请”的手势。

　　紧接着，又对身后的月檀和音缈使了个眼色。

　　月檀也算是早已习惯的，晓得这时候自己不便跟进去，便已然老实站在一边。

　　音缈从前虽在处事上有些木讷，但跟了奚长宁这么些日子，也早已能懂些眼色。

　　当即，也跟着月檀站定。

　　只有奚长宁，回头看了看满阶的琉璃灯盏，又看了看方耿，再看了看月檀音缈。

　　有些心怀不安地，踏入了殿门。

　　刚踏进殿门的那一刻，门便应声合上。

　　若非是晓得方耿手脚麻利，她甚至都要怀疑，百里昭是在这紫宸殿的门上装了什么机关。

　　举目望去，果见百里昭已然坐于膳桌前。

　　正对着她，也正盯着她。

　　她此刻则尤为紧张。

　　甚至觉得，比起重生那夜入宫来紫宸殿见百里昭时，还要紧张。

　　大约是此刻心境不同，又或许，是一时之间不知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百里昭。

　　总之，这会儿她浑身僵硬，就连脚都觉得有些抬不起来。

　　“还要孤来抱你过来吗？”

　　然，百里昭却在这时候发话了。

　　要换作以前，她肯定觉得是在威胁。

　　可这个时候，她仿佛在百里昭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心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时候心急可不好。

　　她心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也终于迈动腿，朝着百里昭走去。

　　可百里昭似乎当真有些等不及，见她走得慢了，索性“刷”地一下站起身。

　　大步流星便朝着她走来。

　　要说人家百里昭也是腿长，几步就到了她跟前。

　　离她近了，百里昭的眉头也松了。

　　“你可喜欢？”

　　“啊？”她顿时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抬头望着百里昭，“什……什么喜欢？”

　　可别乱说啊，她可不会承认啊。

　　百里昭却神情专注地看着她，微一抿唇，“怎么，外头的琉璃灯盏，你不喜欢？”

　　只是问这个吗？

　　奚长宁忽然有一瞬间的尴尬。

　　当即莞尔一笑，“喜欢，当然喜欢。”

　　百里昭闻言这才点点头。

　　这也是听那贺原驹所言，说什么燕国人都喜这琉璃灯盏，但琉璃珍贵，故此献上。

　　顺带还说，燕国女子对此琉璃灯更是下非常。

　　就是因此，他才命人将其布置上。

　　方才见她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欣喜之感。

　　便想着，若是她不喜欢，他便把贺原驹和这些琉璃灯一道捆起来，扔海里。

　　“过去这么多年，你再主动寻我时，便是在夜里。如今也是夜里，这段路你时常走。”

　　忽然，百里昭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话却是让奚长宁骤然愣住。

　　是啊，她第一次主动找百里昭的时候，不就是夜里。

　　所以百里昭布置了这些琉璃灯盏，是为了……

　　等等，为何他说的是，“再”主动？

　　她曾在何时，已经主动寻过百里昭了？

　　她怎么不记得了。

　　虽然心中疑惑，但她却鬼使神差地，问出来另一个问题，“陛下布置这些，是为了能让长宁夜里将路看得更清？”

　　百里昭却道：“只是好看罢了，你觉得不好看、不喜欢？”

　　若百里昭此刻回答说，就是贴心为了她能在夜里看得更清而布置的，她或许真的非常感动。

　　但百里昭就是百里昭啊，真正的理由总是这般直接，而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