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提到这个绿字时，又上一段更加强了语气。

　　百里昭不是聋/子，当然也听出来了。

　　当即便问：“你到底要干嘛？”

　　她见百里昭满腹疑问，还处在一个不会细思的状态。

　　便将这勺汤，盛进了百里昭面前的汤碗之中。

　　微微颔首，“陛下稍安勿躁，且听长宁慢慢道来。”

　　百里昭的眉心已经皱得不能再皱。

　　他现在不仅燥，还燥得不行。

　　他实在不知，这女人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

　　但他忽然有种预感，一种不大对劲的预感。

　　总感觉，她做的这些，似乎与自己有关。

　　然他还是好奇，好奇她接下来会怎么说。

　　便没再开口，皱着眉示意她继续。

　　奚长宁得到百里昭的首肯后，便继续又拾起筷子，夹上几根菠菜。

　　“这些菜，虽看似简单，实则长宁都为其赋上了专属于它们的菜名。就比如这个，这菜虽是菠菜，但长宁认为，菠菜颇有些不近人情的味道，若是处理不好，便容易涩口，但若处理得当，自是又嫩又清爽。于是，长宁愿称它为‘碧波清潭’。”

　　她一边说，一边嫣然一笑地将菜放入百里昭碗中。

　　百里昭此时已经放弃挣扎，也不燥了。

　　就想听她鬼扯。

　　奚长宁则见其未有不好的反应，便高高兴兴地接着夹菜。

　　“这，是青山绿水。”

　　“这，是绿豆酥。”

　　“这，是碧云长空。”

　　“这，是碧落黄泉。”

　　“这，是寒青酒。”

　　“这，是青绿鱼脍。”

　　“这，是碧色牡丹。”

　　“这，是绿头鹞汤。”

　　终于，她将这些菜名一一报过之后。

　　她看到，百里昭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别的变化。

　　方才还满是疑问的脸，如今，不仅困惑无比，更多的，还像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很好，她很欣慰。

　　“你……”百里昭微眯缝了眼，“究竟想说什么？”

　　得，他还是不明白。

　　她可怜的陛下，可怜的弟弟哎！

　　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几乎都快把这个绿字贴到他脑门儿上了。

　　他怎么，这么聪明的脑子，却在这个时候不够用呢？

　　绿头鹞汤！多么显而易见的名字。

　　绿、头，都绿了头了！

　　他还不明白？

　　他这几岁博览群书的脑子，哪儿去了？

　　给于婉容绿没了？

　　她一咬唇，心中忽然有有了一丝气。

　　所谓恶向胆边生，她此刻只觉得自己胆子非常大。

　　索性问：“陛下，您前些日子不是宠幸了这于小姐吗，长宁想着，这于大小姐难不成，就没想找您要个名分？”

　　她真是胆子大了。

　　连百里昭和于婉容的私事，也敢过问了。

　　百里昭却登时一沉，“谁说孤宠幸她了？”

　　“不是都人尽皆知的事了吗，”可不知为何，她听见百里昭反问她，却叫她反倒有些心虚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这件事不还是月檀在外听见了，会来禀报她的。

　　又不是她造的谣。

　　况且，就算真宠幸了，她也知道，那不过是为了那日在望村的事。

　　其实百里昭这年岁，也差不多该了。

　　“别人说的你都信，孤说的你全不信是吗？”百里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已经都不能用绿来形容，那已经黑了。

　　“不是，长宁只是随口问问，陛下您不搭理也没事儿的，”她只能用微笑来掩饰尴尬。

　　但她之所以这么问，还有一层缘由

　　那便是，她想由于婉容和百里昭之间发生了什么，来断定于婉容此番和沂王苟且，究竟只是故意和沂王染上关系，只为能给百里昭筹谋更多，亦或是另有隐情。

　　还是说，于婉容的确倒戈相向，打算攀附沂王，与沂王在百里昭面前，使一处反间计。

　　“随口一问？”百里昭这时候看着她，“那你还想随口问什么？不如一并问来。”

　　她望向百里昭。

　　眼神里写着：那我可就真问了啊？

　　见百里昭没有作何反应，这才又道：“陛下您与于大小姐她……有没有行那种事啊？”

　　说实在的，她有些问不出口。

　　但再问不出口，也都问出口了。

　　索性只能闭眼等百里昭的反应。

　　可百里昭没有反应。

　　只是沉默了半晌，才道：“哪种事？”

　　她被百里昭这么一反问，忽然就失语了。

　　看百里昭墨色的眸中，带着潋潋水光。

　　此时的百里昭，纯澈得一点也不像个暴君。

　　而她，反倒像个奇怪的老嫂子，追着人问这个。

　　“就……就是，”她一咬牙，“就是那种呀！男女之间的那种！”

　　“男……女，之间？”百里昭眸光一凝。

　　她已经问得很明显了，可没想到的是，百里昭的反应，就像是一个纯然无比的孩童。

　　她忽然有些罪恶。

　　要说这种男女之事，她在宫内贵人面前，自然是接触不到。

　　可奈何，她从小时，宫人们便不会避着她。

　　偶尔说说哪家侍卫英俊啦，要怎么与之缠绵悱恻。

　　再谈论谈论深闺夜话，甚至说昨夜哪处宫中的娘娘动静很大。

　　那都是从不避讳她的。

　　更有甚者，还有内侍和宫女之间不检点，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便找个僻静处，行什么苟且之事，她也都撞见过。

　　就这么耳濡目染的，她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可百里昭不一样啊，从小就身处东宫，身边没有什么宫女侍婢，更未曾见识过。

　　别的皇帝，或许会早早安排这些。

　　可先皇对百里昭很严厉，也似乎怕他小小年纪便近了女色，耽误国事。

　　故此，一直未曾给百里昭找这种事的教习嬷嬷。

　　所以她这会儿看着百里昭这等反应，其实也能理解。

　　然，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己错了。

　　百里昭不知是想通了什么，还是动了什么念头。

　　忽然起身，两步便凑到了她脸上。

　　“姐姐，今日甚美。”

　　百里昭站在她面前，微微低头，几乎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

　　她只觉耳廓处，传来百里昭吐出的气息。

　　痒痒的，像是一团细细绵绵的云，触进了心里。

　　紧接着，百里昭便一侧头。

　　温热的唇，落在她脸颊。

　　“你说的，可是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