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既打听不出个什么,便罢了,这事再说,还是卖衣裳要紧。
“咦~~~”
抱着嫁衣,赵无瑕瞬间变脸,咦的一声由笑转哭,像翻书般容易。
“~掌柜啊,你是不知道,这腰带其实是女人送与我那王爷夫君的。
他心肝一样收在枕下,今儿早上我头一遭侍候他穿衣,看到这东西,便拿出来给他穿戴上,不料手抖,将后面搭扣扯断。
当场…当场得了他一个耳光不说,他还让我赔钱,咦咦~
适才都与掌柜你说了,我只是个小户人家的闺女,亲娘又不在,嫁妆都没有一件,哪有钱赔他~”
说到这里,赵无瑕将手里的嫁衣抖了抖。
“我之所以打问腰带,原是想看哪家的小姐买了这东西,我去求她,让她在我夫君面前求求情,念我是初犯,饶了我这一回。
可眼下又难得找到买主,看来,我当真得把这嫁衣卖了赔钱给他了,呜呜~”
哭诉完毕,赵无瑕沾了沾微润的眼角。
其实此刻泪如泉涌,更能烘托出她遭遇的悲惨,奈何她又不能真流眼泪。
所以一番卖力干嚎,只换来了女掌柜的几句劝慰。
“王妃快别哭了,您夫君是皇子,什么好东西没有,他又怎会差那点子钱,不过是吓唬您罢了。”
“不,他差钱。”
决绝的一摇头,见女掌柜未代入情绪,赵无瑕拧眉扯着短了两个拳头的袖口,使劲想把手往袖笼里缩。
作出一副正受着冷的可怜模样。
“他虽是皇子,但皇上儿子多,他在他那些皇兄弟里又不起眼,皇上根本不在乎他。
听府里嬷嬷说,皇上每月给他的食禄只有三十贯。
府里人少,原本省省也有点子结余,可他不管,每月丢几贯钱管家做薪米用度,其余的全都拿去找了女人。
说出来不怕掌柜你笑话。
昨个大婚,还是府里下人把他从行院小姐床上扒回来拜的堂,坏了他好事,他可不是恨上我了,咦咦~
他开销大又没钱,正好借着今早的事,新旧账一起算,开口就要我赔他六十六贯钱,咦咦…”
真假掺半,赵无瑕给嫁衣作了报价。
六十六,六六大顺,图个吉利。
女掌柜是个生意人,不是谁在她面前嚎两嗓子,就能让她同情心泛滥,被牵着鼻子走的家常妇女。
可赵无瑕也是用了心的,没一上来就平铺直述叫卖嫁衣,而是拿查腰带做为铺垫,引出隐藏在腰带背后的八卦故事。
风流王爷凉薄不顾家,逼得寒门王妃卖嫁衣,苦情戏,大部分女人都爱嗑。
女掌柜终究是一声叹息。
出入毓秀坊的不是达官就是显贵,便是没钱也要装个豪横体面,她就没见过不顾脸面,这般哭惨的。
再瞧瞧赵无瑕身上,啧啧啧,新婚次日,穿得跟个下人似的。
小门小户的闺女,无钱无势,别说嫁给皇子,就是嫁给一般的官宦人家,都不会被当回事,着实可怜,嫁衣就收了她的吧。
也不往死里压价赚她钱,女掌柜命人取了五十贯钱来:
“王妃,您这嫁衣虽是宫里制衣局所出,但您穿过,再做不得新衣价,民妇有伙计杂役要养,当不得大善人,出五十贯收下,您看可否?”
赵无瑕怔愣了一瞬。
女掌柜怎就还十多贯钱价,报价太低了?那不行。
“可我夫君要的是六十…”
不等赵无瑕再装腔作势的要价,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看着她的演戏的春晓赶紧挤眉弄眼地给她对口型。
提醒她:“你原本打算随便给个三五贯钱就卖的。”
也是,赵无瑕立即闭嘴。
五十贯很多了,小心女掌柜反悔。
女掌柜不知隐情,观赵无瑕话说一半又闭口不言,当她是怕回去不好交代,但又不好意思再开口要价。
遂道:“知道您夫君要的是六十六贯,可民妇也不能亏呀。
这样吧,民妇铺子里有几套衣裙,做工面料虽差了些,但不细看看不出来,您挑一套带回去,给您夫君送给外边的女人,权当折算那十六贯钱了。”
赵无瑕!!
还有意外惊喜,但什么狗屁外边的女人,统统死去,衣裳她就笑纳了吧,正好缺一件。
兜里有没有钱别人不知道,但穿在身上的衣裳,别人一眼就瞧得着。
毓秀坊,古代的顶级大牌。
更何况她兜里还有几十贯钱做底气。
挑套鹅黄撒花襦裙,拿着五十贯钱,赵无瑕出毓秀坊的门。
找到一处偏僻小巷子,她换下衣裳,又数出两贯钱给春晓:“春晓,对不住啊,以后有好事姐还想着你。”
“我还没干满一个月呢。”
“拿着拿着,以后少不得要你打掩护。”
“嗯,每日里忙完我多来找你。”春晓确实缺钱,也不假惺惺推托,接了钱。
再回到积玉桥,春晓往钱老太的水饮摊去帮忙。
赵无瑕怕被钱老太瞧见,打后街绕道回的赵家,顺便买了些接礼。
“大娘,二娘,我回来了!”
将进门她便嚷开了。
闻声,在前院浆洗衣裳的刘婆一抬头,眼眶顿时都高兴得大了一圈:“哦哟哟,三姑娘回来了,诶,不对不对,是王妃回来了,奴…奴婢拜见王妃娘娘!”
冲赵无瑕福福身,刘婆赶紧回头往厨房喊:“她吴婶,三姑娘回省了,你赶紧到后院说一声。”
“唉呀,我们王妃娘娘回来了!”
吴婶从厨房跑出来,上下打量一眼赵无瑕,咂着嘴又跑去了后院。
刘婆衣裳也不洗了,搓搓手过来接着赵无瑕手里的东西,将她往正堂领:“三姑娘,咱姑爷怎没跟你一块回来?”
“他忙呢,没功夫。”
应一句,赵无瑕进正堂在上首椅子上坐下,将一提糕点递给刘婆:“这糕点软糯得很,特意买给你的。”
“哎呦,还给老婆子我带了接礼呢,姑爷忙没功夫,你怎没遣马车送你回来呢,看这走得一脚尘,来,我你拂拂。”
刘婆高兴得不得了,双手接过糕点放下,拿起门边挂的拂尘,给赵无瑕拂裙摆和鞋面的灰,又絮叨道:“诶,春晓不是跟去侍候了么,怎没见她跟着回来?”
答的话赵无瑕早就备在嘴边了,张嘴就是:“王爷嫌她侍候得不好,算两贯工钱给她,让我把她带回来,往后不去了,这会她在钱老太摊上帮忙呢吧。”
“哟,咱姑爷可真够挑的,十贯钱一个月的活,钱老太怕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这事我也不情愿呐。”
应和一句,唯恐刘婆再问东问西,赵无瑕干脆学着何嬷嬷的说辞,主动给刘婆道起了家常。
意在将她被王府赶出来的倒霉事实,进行美化粉饰。
“跟你老说,这京州城里的姑娘都想入王府,殊不知王府也跟寻常人家一样,过日子都是紧着节俭二字。
穿戴用度皆不敢铺费。
之前我不知道,昨个进去王府,那可是见着的,饭桌上,也就几人吃饭做几人的饭菜,逢年过节才有那鱼肉虾蟹。
今儿一早我要回门,管家愣安排了马车和十几个人跟着服侍。
你说,那么些人,路上的水饮,马车的损消,马匹的料,哪一样不花钱,我小门小户出去的,疾苦皆知。
过日子哪能这大排场。
这不一早吃了早饭,我遛着弯的就走回来了,省下钱多买两提糕点给你,你说,这糕点你吃着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