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张老太太大手一挥，让一位张家德高望重的夫人为她盖上红盖头，送出了府。

　　随着新娘，新郎的离开，这大厅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到最后，只剩下张柠跟张老太太两个人。

　　张老太太扭头看着张柠，只见她低着头，好像在想些什么。

　　只见老太太一把拉过张柠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柠儿啊，别伤心，祖母定会给你寻个好人家，给你备上厚厚的嫁妆，再给你办个比这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婚礼！”

　　一滴滚烫的泪珠滴在了张老太太那布满褶皱的手背上，见张柠这样，张老太太的心揪着发疼。

　　自己这可怜的孙女，母亲早逝已经够苦了，居然还摊上这么一个混账父亲！宠妾灭妻不说，还让一个庶女的架子比嫡女还威风！

　　“祖母，我没事，我就是被沙子迷了眼睛，过一会儿就好了。”

　　这些年，张柠早就看透了张钦，虽然有些时候还会因为他的不公而生气、难过，可那也就一时的情绪，过会儿就好了。

　　就像这个婚礼，自己本就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也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可真的看见了，依旧会不舒服。

　　她低着头，看着张老太太那历经沧桑的手，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对她不起——自己背着祖母做了这么多事，可祖母还是这般惦记自己。

　　过了会儿，张柠擦擦眼睛，顶着微红的眼眶看着张老太太：“祖母，我才不离开您呢，我要伺候您一辈子。不对，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孙女。”

　　“小孩子家家说什么胡话，姑娘大了怎么可能不嫁人啊？祖母年纪大了，指不定哪天睡着睡着就起不来床了，到时候你……”

　　张老太太哽咽着：“若我不在了，柠儿你一个人在这家里怎么活。你若出事了，你父亲不会帮你，你外祖家远在边疆，又帮不到你。”

　　“只怕那时，你父亲便会随便挑个门当户对的把你给嫁了。届时你在夫家受了苦，你父亲根本不会管你死活的。”

　　“为今之计，便是趁我还有些气力，给你张罗个好门户，最好能护你一世平安的。”

　　此话本有一语双关之意，只是张柠现在还不能体会罢了。

　　“祖母，干嘛说这样的话。祖母这样的好，一定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

　　张老太太长叹一声，却什么都没说，只看着张柠，摸着张柠的头。

　　“祖母这般大喜的日子，咱们祖孙就别哭哭啼啼的了，不好让人见咱家的笑话。时候不早了，我该去段家了，等事了了，我便回来陪您。”

　　张老太太点了点头，随后便松开了张柠的手。

　　望着张柠越来越远的身影，张老太太心中的不安便越来越大。

　　“老太太，儿孙自有儿孙福，姑娘做那些事，必有她自己的道理，您就别再担心了，小心身子啊。”

　　徐嬷嬷从后院端来端来一碗参汤，一眼便瞧见了张老太太那忧心忡忡的样子。

　　“来，快把参汤给喝了，小心烫啊。”

　　张老太太白了一眼徐嬷嬷，不开心地端过了参汤：“你个老货，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那种话能在这里说的吗？！就不能回去再说？”

　　“老太太教训的是，是老奴说错话了，您老赶紧喝了这汤吧，待会儿咱们就回屋。”

　　张老太太知道张柠在调查她母亲去世的原因，但是她不清楚张柠已经调查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张柠为什么突然对她母亲的死因感兴趣了。

　　回到屋里，张老太太被徐嬷嬷搀扶着坐上了暖榻，徐嬷嬷又给了她一个暖手炉。

　　也不知怎的，就算张老太太天天喝参汤，她这身体倒是愈发的怕冷，恨不得到处都是暖气，再穿一件狐毛大氅。

　　想来是自己的日子要到头了。

　　“都是我的错，早就该把她母亲的死因告诉她，不然她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调查，这要是被自己那个好儿子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处置柠儿。”

　　“姑娘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又是嫡女，怎么会对姑娘怎么样呢？老太太您这是多心了。”

　　张老太太冷哼一声，并未搭话。

　　她心里有很多秘密，这些秘密就连徐嬷嬷都不知道。

　　本来张老太太是打算将这些秘密带进棺材的，可是事到如今，怕是不能了，她得想个法子把这些事告诉柠儿，只有这样柠儿才能在张家有一席之地——在自己死后。

　　她这个亲生儿子向来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表面上是比谁都孝顺恭谨，可内里别提多冷血了——从他对待张柠母亲一事就能看出。

　　张柠的母亲是那样的善良恭顺，办事周到，说话得体。谁家老人不羡慕自己有这么一个好媳妇儿，可张钦对她就是不冷不热的，最后居然还……

　　当初，是张钦自己要娶张柠母亲为正妻的，到最后所有人却以为是自己跟丈夫因为门第原因逼他娶的。

　　这份扮猪吃老虎的心计可不是一般人能学到的。

　　张钦愿意做戏给外人看，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愿意配合他演戏，只要他不动柠儿，自己什么都好说话。

　　“只要我柠儿过得好，过的顺心，其他的我都不管了，我也管不到了。”

　　徐嬷嬷将做好的茶端到张老太太面前，轻叹了一声：“是啊，只要姑娘好，老太太您就能好，才能像姑娘说的那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您可要活久些哦，您可是答应过姑娘，要看到她的孩子，您的小曾孙的。”

　　张老太太本想喝口茶，听见这话，大笑了几声：“哈、哈，那我就为了柠儿，为了我的小曾孙，好好地活着，活够本！”

　　段文家，自张柠进到段府，便连连受到段家人的吹捧，一会儿说她长得好看，一会儿夸她穿得好，比新娘穿的还好。

　　张柠可听不管这些话，随便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前厅。

　　来到后院，张柠似是解脱般喘了几口气：“终于离开那人堆了，这段家人也太热情了些，差点就要沦陷了。”

　　“他们也是照事实说话的嘛，小姐本来就比那人漂亮。”

　　张柠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了两声。

　　待张柠休息好了，才终于有时间打量这周遭的景象：“这花园做的还不错，你说这段文的父母这般温和谦顺，怎么会生出段文这个纨绔子弟啊？”

　　“小姐您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