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完药后，苏公公便带着药碗出去了。

　　梁王暗自碰了碰那个生面孔，示意他跟苏公公一道出去。

　　此时，整座寝殿就只有陛下、梁王两个人。

　　陛下朝梁王伸出一只手，什么话都没有说。

　　梁王赶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搀扶陛下下床：“陛下身体欠安，多多休息才是上策。”

　　“太医说了，朕这病就是因为常年久坐不动才惹出来的，如今不过是一并爆出来了。阿止，朕瞧着外头的日头不错，你扶朕去御花园逛逛，朕也好吸收吸收天地精华。”

　　梁王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作为陛下的臣子，您的旨意，臣弟自是要从。可作为陛下的亲弟弟，却不敢苟同。”

　　“皇兄，臣弟还记得那年冬天。若不是皇兄您将那床薄薄的被子让给臣弟，臣弟只怕是要冻死在那个雪夜。”

　　“自那以后，皇兄您的身子骨就没好过。要臣弟看啊，您这病不是久坐不动惹出来的，就是小时候受冻受饿了，留下了病根。”

　　“皇兄，不如这样，臣弟搜罗些益气补血，滋补养生的方子过来，给皇兄您好好补一补。”

　　听完梁王的话，皇帝回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心中无限感慨：“是啊，自母亲死后，咱们俩兄弟的日子多难过啊，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

　　“若不是有嬷嬷暗中接济，朕，甚至于你，都活不到现在。阿止，你还记得那个老嬷嬷吗？一头白发的那个？”

　　梁王嘴角微微上扬：“自是记得的。当年，臣弟第一次见到那老嬷嬷都吓哭了。一头银发，面如槁木，现在想想也还是很害怕。”

　　“皇兄，那个老嬷嬷后来怎么样了？自从臣弟出了冷宫，就没再见过她了。她是……死了吗？”

　　二人聊着聊着，就来了御花园最绚丽的地方——牡丹花、玫瑰花、菊花、木芙蓉、月见花等等等等。

　　皇帝看了梁王一眼，那眼神说不上正常：“那个老嬷嬷五六年前就死了。听人说，那个老嬷嬷偷自家主人的首饰拿去变卖，还将主人的私密事高价卖给旁人。”

　　“东窗事发后，那老嬷嬷便被乱棍打死，丢进了乱葬岗。”

　　“朕派人去过那个乱葬岗，看看能不能找出老嬷嬷的尸身，好好安葬一番。只可惜，那些人没能找到，朕也只能给那老嬷嬷立了个衣冠冢。”

　　“朕现在还记得那人对乱葬岗的描述，漆黑的土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尸块，森森的白骨。时不时吹来的一阵风，都透着沁入骨髓的阴寒。”

　　说完这句话，皇帝偷偷看了眼梁王，他神色毫无变化，便继续说下去了：“自从知道老嬷嬷这件事后，朕这心里便多了许多感慨。”

　　“在咱们眼中，那老嬷嬷心地善良，心思简单。可就是这样善良的人也会心狠手辣，背信弃义。俗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有的时候，朕也会想，也会害怕，害怕自己身边看似忠诚的人，背地里却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害怕有人欺上瞒下，损坏国体，坑害百姓，而朕却不自知。”

　　这话说得梁王心下一震，面上却什么表现都没有。

　　见梁王迟迟不没有吭声，皇帝便抓住梁王的手，逼迫他与自己对视：“阿止，你是朕的亲弟弟，你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地对待朕吗？”

　　梁王看着皇帝那真挚的双眼，双膝跪地，故作镇定地说：“陛下是臣弟的亲皇兄，是当今皇帝，臣弟对您是绝对地忠诚，绝不会做有损国体之事。”

　　“陛下若不相信臣弟，臣弟可以在此起誓。臣弟祈止若犯下于陛下、于国体有损之事，必遭天谴，死无葬身……”

　　未等梁王把话说完，皇帝便把他给扶起来了：“你我是同胞兄弟，兄弟间的绝对信任，无需用此等恶毒誓言来证明。”

　　同皇帝用完午膳后，梁王便出了宫，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回王府的马车上，梁王正襟危坐，闭着眼假寐。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一家蜜饯铺子门口——刚刚出现在皇帝寝宫的生面孔正好从里头出来，一下就钻进了梁王的马车。

　　感觉到有人进来，梁王眼睛都没睁开：“查到什么了吗？”

　　那人冷淡疏离地回道：“回殿下的话，陛下所用不过是寻常疏通筋络，补血化瘀的方子，里头用的也都是普通药材，并无异常。”

　　梁王并未回应，那人便从袖口拿出一根小竹筒：“殿下，这是高阳公主送过来的，说是有要紧事要同殿下商量，还请殿下一观。”

　　话音刚落，梁王的眼睛便睁开了，接过竹筒：“她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要紧事，无非是叫本王除了孟云清，让本王制造机会让她与孟峥见面。”

　　“高阳那个傻丫头也不动脑子好好想一想，若不将孟峥调离京城，本王怎么可能除去孟云清。无论有没有孟云清这个人，孟峥都不会喜欢她高阳。”

　　“再者，凭孟峥对孟云清的情意，这孟云清若是死了，他孟峥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安安心心地娶她高阳公主。”

　　吐槽完高阳后，梁王终于将竹筒里头的纸条给拿了出来，细细端详。

　　纸条上写到：出宫艰难，烦请叔叔通融一二。太后身体欠安，却无大碍。

　　梁王眉头紧蹙：“出宫艰难？她可是皇兄与太后最为疼爱的公主，连禁足之令都可枉顾，怎么会出宫艰难？”

　　“这后半句话也挺有趣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巧，皇帝与太后同时欠安，你说，咱们的东西到底有没有进二人的肚子？”

　　生面孔思索了一会儿，而后说道：“若高阳公主所说属实，那咱们的药应该是下到了。只不过这份量稀薄，没能起更大的效用。”

　　“殿下放心，您别看现在皇帝与太后只是欠安，但凡这时间一长，他二人必定会内里耗竭而死。在下敢向殿下保证，此毒绝无解药，皇帝与太后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