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在说什么?儿子听不懂。”
不顾脸上还在不断流动的血液,顾文华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顾丞相,平静的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
顾清盯着他,目光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厌恶,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不想面对着顾文华的那张脸。
顾清眼也不眨,目光柔和,丝丝心疼从眼中流露,他甚至不敢用手去触碰顾文韬,怕碰到那冰冷的触感。
顾文华也没有在说话,他目光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才顾清的那一眼,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厌恶……
是厌恶……
从小到大,顾清都比较偏爱他,他是小儿子,又懂事乖巧,姨娘又得顾清宠爱,他就更是让顾清宠着长大的。
甚至所有人的记忆中,能在顾清的怀里出现的,就只有顾文华一人。
可就在刚才……他看到了?
父亲厌恶他?父亲竟然厌恶他?是因为顾文韬吗?!
“我就不该对你那么好,才会让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韬儿再怎么耍手段,和你争权夺利,他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
“而你呢?你都做了什么?顾文华……你的心都是黑的!”
顾明颜和顾文韬的离世,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顾清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不少,整个人如同一个脆弱的老人,再也没有了半点,朝堂上那个叱咤风云的身影。
顾清背对着顾文华,顾文华自然也没看到他的神色。
不知是不是不愿,在顾文华的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顾清即便再怎么难受,双眼都变得通红,也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更没有在意顾文华额头上的伤口,鲜血布满了半边脸的惨样。
“这一切,不是父亲成全的吗?”
顾文华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诉一个事实:
“从一开始,文华就是一无所有,不是父亲一手把我扶起来吗?文华有今日,还要多亏父亲的教导与提携,如今……怎么反倒怪起文华了?”
一声轻笑,在这安静沉闷的房间里,显得无比清晰又讽刺,随着顾文华的话,顾清的身体一僵,微微颤抖着。
“父亲是后悔了吗?”
顾文华看着顾清颤抖的身影,嘴角扬起一丝讥笑:
“后悔一手把我扶起来?呵呵……父亲,您可不要说,您不知道我和二皇子之间的事,若是没有您的默许,很多事情……我都不会那么顺利。”
“到了今时今日……父亲这般作态,又是做给谁看呢?”
顾文华一字一句,都如同一根根针般,刺入了顾清的心,疼的丝丝流血。
顾文华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鲜红的血落在指尖,他盯着那抹血,目光专注:
“如果不是父亲贪图权势,想要万无一失,也不会在有了太子后,还放任儿子继续拉拢二皇子。”
“顾文韬会有今日,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如若胜的是太子,那如今躺在那里的……就该是文华了……”
随着顾文华的一番话,顾清用力的撑着桌子,缓缓转过身来,自嘲的苦笑,他望着面前的这个儿子,陌生……非常的陌生……
“你说的对,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咎由自取,可我没有想到,你会做的那么绝,那么狠!连一条活路也不给他!”
“顾文华……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顾清的儿子。”
顾清能从一个几品小官,做到今日的一品大臣,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其中经过了多少艰辛困难,多少次死里逃生,那自是不必说,其中又牺牲了多少,更是无法言说。
有得必有失,他比谁都清楚,整个丞相府几百口人,顾家旁支又是多少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能倒,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出事,没有人能懂,没有人可以明白,他何尝不煎熬?
为了守住顾家,他自身又有多少次无奈妥协?
每一个朝代的夺嫡之争,不是血流成河,风险万分?
他如此费心谋划,为的不过是在朝代更替中,顾家可以平稳的保存下来。
如今这一切……却在告诉他,都是他的错,他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面无表情的说完,顾清冷着脸走了出去,经过顾文华的身旁时,他没有看一眼。
你不再是顾清的儿子……
这句话一出,顾文华的心突然凉了一瞬,他忍不住抚住胸口,双目闪烁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位置。
原来……这里竟然还会痛……
顾明月来到这里时,顾清已经离开,只有顾文华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面前不远处的桌子上,顾文韬还趴在桌上。
看到桌上的那道身影,顾明月心里不由得一颤,堵得很难受,她看了一眼,就抬起头看着天上。
直到情绪平稳许多,才脸色平静的走到顾文华身边。
此时严烟也赶到了这里,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可这事还没有完全解决,顾文韬一天没有下葬,她也不能安心。
跟在顾明月的身后就赶了过来,看到顾文华的身影后,她的脚步一顿,接着心里一阵雀跃,又快步走了过去。
“啊!你的脸!怎么会这样?来人了!快来人来啊,二少爷受伤了!”
顾明月经过顾文华的身旁,看也没看他一眼,就直奔顾文韬的尸体而去,直到听到严烟的喊叫,她才回过头去。
眉头一皱,顾文华缺看着她,露出了一个微笑,苍白又带着几分脆弱,像极了以前跟在她身后的小文华。
顾明月心里一动,很快就别过脸,似乎并不在意,顾文华布满鲜血的半张脸,漠不关心的样子。
严烟焦急的根本忘了,如今是什么表场合,她和顾文华之间是什么身份。
拿着帕子小心给他擦拭,急得脸色苍白,心疼的眼眶湿润,甚至忍不住,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更手足无措的,直接拉住了顾文华的手,满脸心疼担忧,大声的喊叫斥责,不满下人们动作慢,看到二少爷受伤,也无人骗前去通报,请大夫。
严烟这番异常的举动,不说明月了,就是院里的其他下人,也都看在眼里,惊疑不定,都用怪异的目光盯着两人。
顾明月眯起双眼,目光放在严烟拉住顾文华的手上,还有她那过分担忧焦急的神情,又看着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顾文韬。
自己的相公死了,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她丝毫没有在意,不说着急了,甚至无动于衷。
反而对着顾文华……一副心疼担忧,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模样……
这两人……
顾明月久久盯着两人不放,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