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会
“.…..”皇后转身看了看远处的宸安阁,又看了看在一旁的徐明玉公公,谨慎地摇了摇头。
我理解她的含义,大概是觉得身边有那老封建身边的太监,不便讨论此事。既然这样,我也便识趣的闭上了嘴。
登船时,众人好像皆怀沉甸甸的心事。那英俊少年杨勇更是一直盯着那湖水欲言又止。
等送我们渡过彼岸后,一直陪同的徐明玉公公也作揖道别,他要回去交差伺候那老封建去了。
临行前,孙室友想把怀里抱着的箜篌还回去,可徐公公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把那匣子重重按在了她的手里。
孙室友见推辞不过,接着便像一个得了玩具一样的孩子,欢喜地紧紧抱着得来的新箜篌。
傍晚的太液池边上静悄悄的,与刚刚宴会时的热闹场面相比显得格外清净。
目送明玉公公渡舟渡到彼岸后,我身边仅剩下寥寥数人。
此时除了几个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内侍,只剩下孙室友和皇后的两个亲戚杨勇和杨广。气氛再次变得微妙了起来。
“长姐…..”杨勇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开口,却又被皇后打断。
“刚刚人多眼杂,现在也未必没有别有用心之人偷听,此事过会再谈,”
皇后环顾四周无人,依旧放不下心道。
不就聊个天嘛,怎么搞的这么神秘?难道长安的饥民一事真的在这宫里谈论不得?
不过想想也是,我见刚刚宴会时和皇后一谈及此事时那皇帝瞬间变差的脸色就知道了,他既然说后宫不许干政,那也不难理解皇后的谨慎了。
“另外,炽繁,刚刚疏于介绍,这是二位舍弟。”皇后向我介绍道她身后的那两位英俊的少年。
“博安侯杨勇携幼弟再次见过尉迟贵妃!”杨勇向我行礼道。
细细看去,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怪不得之前看到杨勇时总感觉他的眉眼有些熟悉,如今看来,无论是杨勇、杨广兄弟,还是身为他们二人长姐的杨皇后。这三人都皆是生着一双标志的水杏眼。
“炽繁,孙女官。如果你们无他事的话,不妨就跟我们一同前往未央殿饮茶详谈。”皇后向我和一直在一旁抱着箜篌的孙室友邀请道。
我点点头,那敢情好啊,这宴会啥都没吃,不如去皇后那里蹭蹭。我还想再喝杯她泡的茶呢,上次那抹茶清爽的感觉真是意犹未尽啊!
我看了看孙室友,她颔首示意,也对去皇后那里没什么意见。
于是我们一行数人便搭乘着车辇,前往未央殿。
在车辇上,我依旧思考着这一直被挂在嘴边的京畿旱灾、良妃的《水调歌头》、突然冒出来让我表演节目的刘昭仪、以及皇后和老封建之间那显眼的矛盾……
这一切的一切背后好像都被一根线牵着似的,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全无联系,真是令人头疼。
不过想也无益,不如期待一下皇后这么藏着掖着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不久后,车辇便停在未央殿门口,宫殿内部依旧灯火通明,那熟悉的感觉让我从宴会开始时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
“臣妾久闻杨皇后宫中有三香,‘墨香’、‘书香’、‘茶香’。”
一旁抱着黑匣子的孙室友进到未央宫正殿赞叹道。
“今日再次得见,甚为荣幸欣喜。”
“也不过是在这深宫之中的消遣罢了。”
皇后叹了口气,接着朝着身边那位清瘦的宫女命令道,
“松音,你去把门窗都关上。”
不久,这门门窗窗都被关得严严实实,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见状也都尽数退出了正殿。
“现在没有外人,一切无妨了”
皇后见门窗紧闭,侍从皆退后放心地说道。
“就从尉迟贵妃提到的京畿旱灾开始吧。”
“没有外人?”一旁的杨广不知是童言无忌,还是刻意为之地打量着我和孙室友。
“她们是我的旧相识了。广儿不得无礼。”
杨皇后轻轻蹲下拍了拍杨广的背道。
“既然这样,”
杨勇看了一眼我和孙室友,首先开口道。
“那我便直接说了。”
“长姐,一路过来我也探访了民情,听县令说,长安原本周围的渠水还算民众灌溉用的,结果据说都被引流到了太液池供皇帝享乐了。”
杨勇有些愤愤不平道,
“太液池除了供那群暴虐无道的贵族花天酒地以外还有何用,这也太荒谬了。”
什么?怪不得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
小时候和父母去公园玩时我就经常发现,公园的池塘总会漏出一截丑陋的绿色的青苔,妈妈告诉我那便是水被蒸发后的样子。
而那太液池呢?我都能想象得到白天这湖水会顶着多么毒辣的太阳。
可就算是这样,它都还是碧波万顷的样子,哪里有一丝一毫受过旱灾的迹象。
现在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太液池池水这么充盈就是这老封建挪用人家农民灌溉用水的缘故!
在杨勇旁的杨广稚嫩的童声也附和道,
“是啊,正因为此,现在就连京畿最富庶的村落都因缺水少粮已经开始人相食了。”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孙室友听见这三个字,便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大拇指。
“那还有假不成?”
杨广背着手晃了晃脑袋。
人相食?
这个只见于文言文阅读理解的三个字让我身上泛起了冷意,泛起了层层的鸡皮疙瘩。
还记得语文老师说过,人相食是指饥饿的百姓无粮可食时互相杀戮获取其人肉的意思……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背后,是多少个家庭的悲剧啊。
“看来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再糟糕一些。”
皇后看向我说,
“其实那日我与刚刚复位的尉迟贵妃回宫时,宫外就已经有饥饿的百姓意图闯入宫城要粮。”
“我担心禁军出手没轻重,就急忙赶过去想问问那些百姓铤而走险的原因。”
“可惜等我到时,那些百姓无论妇孺,已经被皇帝一声令下都杀光了。”
皇后痛心道。
“杀光了?!”我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这老封建窝囊是窝囊,但是我竟然没想到他竟然能对饥饿的百姓下此毒手。
“几日前我便劝谏过皇帝,说要他开仓放粮,可他好像不为所动。”
皇后有些无可奈何道,
“后来甚至说我天天让他忙于政事,说我不体谅他。接着还变本加厉了,不问朝政,一直流连女色。甚至连贤妃和良妃都满足不了他了。”
听了皇后的话,我也对皇帝这么快放我出冷宫这一反常的举动有些眉目了。
大抵是外面政事繁忙,这昏君为了躲避自己身为皇帝的责任便醉心于自己的三宫六院找乐子吧。
那他那天在我种地时突然跑来看我,大概也想从自己被废的妃子里挑一个好看的继续找找感觉。
但是他又派人严密监视我和失踪了的尉迟家族有无书信往来?这又是何故?
“他后来甚至又不知足于贤妃良妃,所以才把被囚禁的我也放了出来?”
我顺着皇后的话问道。
“也许是这样。”
皇后微微颔首道。
“皇帝以前虽然顽劣,但是也是听得进去话的,怎不知自从宠信良妃后竟然如此。”
“炽繁,今天叫你来,也是因为你在皇帝前一向说得上话,又是出自忠诚良将尉迟家之后。”
皇后带着期盼的眼神朝我行了一礼,
“现在他也宠信于你,你能否向皇帝劝谏,救京畿百姓于水火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