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独孤昭宁秘密召见自己独孤家的暗卫,命令他们去暗中搜集朝中官员的隐私,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以此威胁阻止他们去为上官皇后求情。
神武门附近,黎初影悄悄躲在角落里望着神武门的出口,每个出口都有重兵把守,想从正门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她四处张望着,寻找其他可以出去的线索,正准备离开之时,不慎踩到了一根树枝发出了声响。
“谁在那边?”
黎初影闻声惊了一下,被逮个正着的她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战战兢兢道:“我是刚进宫的宫女,我的绒花掉在了附近,想过来找找。”
唐绍谦向她走过来,冷声道:“宫里有规矩,入夜之后不得在宫中随意走动。”
“我……”黎初影转身,正好与唐绍谦对视,恍然愣神。
“是你?”唐绍谦倒是神情自若。
黎初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惭愧的低下头,尴尬一笑:“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
唐绍谦漠然置之:“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对不起……”黎初影除了一句对不起,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绍谦似乎并不买账:“我要的是一个解释,不是道歉就可以了事的。”
“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黎初影皱了皱眉,无奈道。
“你不说又怎知我不信?”唐绍谦继续道,“再者说了,信不信是我的事,说不说是你的事。”
黎初影想了想,便给他这样一个解释:“就在我答应与你成亲那日,就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而我的一个好姐妹被选入宫中,可她不愿意入宫,我想反正我都已经没救了,倒不如替她入宫,至少她可以过得好一点。”
“是这样啊。”唐绍谦点了点头,尝试理解。
黎初影连连解释:“我想,倘若我不告而别就这样消失了的话,对你的伤害能够小一些,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之后,给我们彼此都徒添痛苦。没想到,命运弄人,我又在这里遇到了你。”
“冥冥之中注定的事,谁又能预料呢?”唐绍谦不禁感慨,继续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黎初影长舒了一口气,对未知的事一片迷茫:“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目前我要先找到我的绒花。”
“什么绒花?”
“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的,千万不可以弄丢。”黎初影说着,看了看四周,失望道,“这里这么大,估计是找不到了。”
唐绍谦连忙道:“不要紧,我帮你一起找。”
黎初影愣神:“可是你不是说宫里入夜不可以随便走动吗?”
“这里我当值。”唐绍谦道,“就交给我吧。”
“谢谢你。”黎初影望着他转过身去寻找绒花的背影,总算松了一口气。
次日,御花园的长廊中,芳华带着黎初影一边参观宫里各处,一边告诉她宫里的规矩:“这宫里分三省六部,每房都有一个主事,各司其职,每个主事的性格都不一样,你要是跟了性格好的,自然可以在宫里安稳度日,要是跟了脾气不好的,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穿过长廊,就能看到不远处一座僻静的宫殿,宫门紧闭,外面还有重兵把守,黎初影一时好奇,指着那座宫殿的牌匾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啊?”说着,她正要上前,被芳华赶紧拉到了一边,小声告诉她:“那里是凤仪宫,是关押被废的上官皇后的地方,宫里下了严令,不允许人靠近,否则发现了可是要重罚的,我们快点走吧。”
“不是说不许人靠近吗?那些又是什么人啊?”黎初影望向从凤仪宫走出来的一群人,好奇地问。
芳华解释道:“她们是司膳房的人,为首的那个是司膳房的掌司方素娥,上官皇后就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能不让她吃饭吧?所以,除了司膳房的人,旁人是不能靠近的。”
还未等黎初影看清楚,就被芳华拉着走开了。黎初影边走边回头,望着凤仪宫的大门,心里暗暗发誓:姐姐,你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司膳房后院,方素娥急得来回徘徊:“凤仪宫那位还是不肯用膳?”
宫女回话:“送去的膳食一口未动。”
方素娥吩咐下去:“不管想尽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好生吃饭,若是在行刑前饿死在凤仪宫,那么整个司膳房都要给她陪葬!”
“是!”宫女应声,退了下去。
忽闻一股膳食的味道,方素娥寻过去:“什么味道啊?”方素娥探出身,看到凉亭前有个宫女蹲在地上煮东西,便过去呵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院中煮东西?”
黎初影站起身来,微低下头,向她请安:“方姑姑好,奴婢是新来的宫女,早就听闻方姑姑的厨艺很是精湛,想向姑姑讨教一二,不只可否让奴婢去司膳房当差?”
方素娥瞥了她一眼,轻蔑道:“就你这厨艺还想进我司膳房?不自量力!”
“方姑姑!”黎初影叫住欲转身离去的方素娥,“能否借一步说话?”
“没这个必要!”方素娥没好气的转过身去。
黎初影连忙拦住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多亏了玉娘,我才能进宫的,倘若进不了司膳房的话……”
方素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吼道:“你给我过来!方素娥避开其他人,将黎初影拉远一点,小声问,玉娘在哪里?”
黎初影故意卖起了关子:“我又不是你司膳房的人,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
方素娥无奈妥协道:“从今日起,你到司膳房当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黎初影!”
“好!”方素娥爽快道,“你跟本司走吧!”
黎初影欣然跟了上去。
午后,宣政殿外,只有宇文耀一人站在日头下,大汗淋漓却依然不肯离去。独孤昭宁向他走来,轻笑道:“宇文大人,又来为上官皇后求情吗?”
宇文耀固执道:“此案一日未有结果,老臣这心便终日难安。”
独孤昭宁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道:“可大人也看到了,十日之期这才第三日,殿外的大臣便都散去了,看来这上官皇后的威望还是不够高啊!”
“这期限未到,一切都还言之尚早。”宇文耀说完,拂袖离去。
御花园的长廊尽头,黎初影恍惚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愣神许久,确定是她许久未见的一个故人,才连忙跑过去叫着:“朗哥哥?”
此人叫名朗,是上官曦的青梅竹马,也是和黎初影从小一起长大的领家哥哥。没想到,今天会在宫里遇到,名朗也甚感惊奇:“你怎么在这?”
黎初影毫不避讳道:“我是来救我姐姐的。”
“你疯了?”名朗一把将她拉到角落里,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附近没人,冲她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不管!”黎初影急切道,“姐姐是我的恩人,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看着她蒙冤而死啊!”
“你怎么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名朗在提到上官曦的时候,眼神黯淡了下来。
“你相信吗?”黎初影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问,“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她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我不知道。”名朗躲开她的眼神,神情恍惚道,“我认识的她,也不是一个会选择进宫的人,可她还不是一样进了宫?也许皇宫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也许,她早就变得心狠手辣,铁石心肠了。”
“那你还来做什么?”黎初影对他很失望,“既然你是这样看待她的,你又冒险进宫为了什么?”
“我……”名朗低头,淡淡地回答,“我只是想来看她最后一眼。”
“你撒谎!”黎初影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你是相信她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为她冒这个险,你还是放不下她……”
“这重要吗?”名朗叹了一声,“缘分尽了就是尽了。”
黎初影无话可说:“你和她的缘分尽了,你可以袖手旁观,但我不可以,如果你不愿意帮我,至少不要阻拦我。”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留下名朗一个人发呆良久。
十日之期已到,宇文耀和独孤昭宁按照约定好的时辰前来宣政殿见皇上,而此刻的殿外已无一人。
事实已摆在眼前,皇上问道:“宇文大人,这十日之期已满,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宇文耀禀报道:“皇上,即便是要处死皇后,也要依照宫中的规矩处置。难道您忘了,先帝的遗言了吗?”
独孤昭宁不解:“先帝遗言和处死上官皇后有何关系?”
“大有关系。”宇文耀继续道,“先帝在时,希望皇上以仁治天下,即便是要判一个人死罪,也要三思而行,不可草草了事。更何况,是处死皇后这样的大事,更不该操之过急。这眼下,还有一月就是先帝的忌辰了,先帝之言,言犹在耳,皇上真的可以置若罔闻吗?”
“你!”皇上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宇文耀立刻跪下请旨领罪:“老臣也是遵循先帝意旨,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无奈,只好应允:“那就依你之言,将此案暂缓吧,等过了先帝忌辰,再行处置。”
“皇上圣明。”宇文耀欣慰地退出了殿外。
御花园中,宫女们听到了传言,私下议论纷纷:“你们听说了吗?上官皇后一案被延缓了一个月,说是先帝忌辰快到了,不宜杀生。”
“我怎么也不相信,上官皇后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杀害小皇子呢?”
“我也不信,要说这上官皇后已有太子,何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呢?”
“谁说不是啊,可这件事证据确凿,所有的认证物证都已经上交大理寺审理了。”
御花园的角落里,名朗听到她们的议论,速速前往大理寺彻查此案。在一堆卷宗里找到关于上官曦一案的时候,这时门突然被从外推开,名朗见状丢下卷宗离去,正被当值的容景发现,追了出去。
回廊中,容景跟着名朗,叫道:“喂!你似乎对上官皇后一案颇感兴趣啊?”
名朗头也不回,只淡淡的答道:“在下只是皇上身边的琴师,第一次入宫为皇上献艺,迷了路而已。”
容景嗤笑了一声,根本不信他这套说辞:“明人不说暗话,上官皇后的案子没人比我更清楚,你真的不想知道?”
名朗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容景便愈发好奇了:“哎,你先告诉我,你跟上官皇后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为她冒险查案?”
名朗沉默许久,只道:“一个故人。”
“这样啊!”容景点了点头。
名朗倒也觉得好奇:“不过你一个宫中侍卫,应该也和上官皇后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何对这个案子这么感兴趣?”
容景对他据实相告:“实不相瞒,家父是这个案子的仵作,在为小皇子验尸的第二天就意外身亡了,所以我怀疑这个案子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于是我就买通了跟这个案子有关的太监宫女,去大理寺调查了卷宗。”
“可有查到什么线索?”名朗忙问。
“什么都没有。”容景摇了摇头,继续分析,“案发当日,皇上要废了皇后,还是独孤贵妃求情才保住了皇后之位,按理来说皇后应该感谢独孤贵妃才是,又怎会恩将仇报去杀她的孩子呢?而且案发时殿中除了皇后和她的贴身宫女月牙之外一个人都没有,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要是换了我,杀了人应该赶紧跑啊,难道还会留在屋里等人发现吗?”
“所以,你相信她是无辜的?”名朗细想他的种种分析,似乎有道理。
然而容景却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本来是存有疑虑的,觉得皇后不会是这样的人。可是,我亲眼在卷宗上看到,在小皇子的脖子上印有九色玲珑的痕迹,这才不得不怀疑。”
“九色玲珑?”
容景解释道:“九色玲珑是一枚价值连城的戒指,是前朝时期,北凉王进贡的宝物,是圣上还为登基之前,先帝钦赐给当时还是太子妃的上官皇后。”
名朗不以为然:“九色玲珑为她所有,也不能证明人是她杀的,或许是有人偷了她的戒指呢?”
“没有可能。”容景非常确信这一点,“因为案发当日,她正好戴了这枚戒指,还被当作物证上交了大理寺。而且,我另外还有一个证据。”
“什么证据?”
“月牙的证词。”容景言之凿凿,“她说当时的情况是皇后先去看了小皇子,发现他没气了,月牙才上前的,在这期间,足以置一个婴儿于死地。看来,这后宫险恶,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名朗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原本还对她抱有一丝希望,现在看来她真的变了:难道,她真的变成了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人了吗?这不是我原来认识的她。
凤仪宫寝殿中,上官曦梦中呓语,不停地叫着名朗,梦里一直重复她被迫进了宫与他诀别的一幕,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她泪流满面。接着,从噩梦中惊醒,置身其中的仍是这冰冷空荡的宫殿。
门外的宫女闻声进来:“娘娘,您怎么了?”
上官曦坐起身来,满头大汗,只道:“没什么,你先退下吧。”
宫女提醒道:“娘娘,传膳的时间到了。”
上官曦摇摇头:“吃不下。”
宫女继续道:“今天的膳食和平时不太一样,司膳房新来了一个宫女,会做玉露糕,娘娘要不要尝尝?”
“玉露糕?”上官曦的神情突然凝固,想到了一个人,却又不敢确定,连忙吩咐,“传她进来吧,正好本宫也饿了。”
黎初影奉命端着点心跟着几个宫女走了进来,上官曦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激动的热泪盈眶,却不得不拼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吩咐一旁的宫女:“你们都先出去吧,让那个新来的伺候。”
“是!”宫女们纷纷退下。
“姐姐!”黎初影放下点心,激动地跑过去抱住上官曦。
“你怎么来了?”上官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黎初影放开她,擦了擦眼泪,坚定道:“我是来救你的!”
“这怎么可能呢?”上官曦自嘲的笑了笑,仿佛是天方夜谭,“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皇宫,是没人可以从这里逃出去的牢笼。”
黎初影当然清楚她要做什么,只为了安她的心:“放心吧姐姐,一切我都会部署好,一定可以救你出去的!”
“不!不可以!”上官曦紧张道,“你就算部署的再好,也还是会有危险的!”
“不会的!”黎初影坚定道,“姐姐,你相信我!”
“真的不行。”上官曦的眼眶里落下两行清泪,早就已经认命了,“初影你听我说,姐姐的人生已经没有希望了,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将来,等皇上大赦天下了,你就可以出宫寻一个好人家嫁了,从此过着安稳的生活,忘了姐姐。”
黎初影拼命地摇头,眼泪不停的掉:“不!姐姐,我不能看着你死!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
上官曦不愿她涉险,神情严肃道:“你不听姐姐的话了吗?你快走!离开我这个是非之地!”
“我不走!”黎初影舍不得,“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
“你快走!”上官曦无奈,立刻命令道,“来人啊!这个宫女冒犯本宫,把她拖出去,从今以后不准让她再踏入凤仪宫!”
黎初影被几个宫女强行拉了下去,她的目光一直望着姐姐,上官曦却狠心的转过身去,眼泪不停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