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承乾宫,黎初影看到唐绍谦站在角楼的另一侧等她,见黎初影走过来,唐绍谦立刻迎上去问:“怎么样?惠妃娘娘有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黎初影叹了一声,摇摇头道:“她把这个方法教给了宫里所有人,所谓的妖言惑众根本不成立。”
“那怎么办?”唐绍谦失望道,“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白费了?”
“不会的。”黎初影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所谓拆穿读心术,不过是迷惑她的一个办法,我们真正的目的是……”
“初影!”名彦的叫声打断了她,黎初影向他走过来:“怎么样?抓到了吗?”
名彦将手中拎着的鸟笼提到他们面前,唐绍谦不解道:“这是?”
黎初影看着里面的鸽子,道:“惠妃养了很多鸽子,对它们爱惜如命,朗哥哥好奇其中的奥秘,所以抓来看看。”
唐绍谦细看了看道:“这也不像是信鸽,脚上也没绑什么东西。”
“连读心术都存在了,相信还有很多法门是我们不知道的。”黎初影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名彦道:“事不宜迟,我们快点行动吧。”
三人出宫,来到上次在大街上表演读心术的老人家那里,黎初影将鸽子放在老人家面前,请教道:“老人家,这鸽子里面有什么奥秘吗?”
老人家看了一眼,向她伸出手,示意她给银子,唐绍谦道:“上次不是给过你钱了吗?”
“上次是上次的价钱,这次是这次的价钱。”说着,老人家摆了摆手道,“你们要是不想给,那就把它拿走吧!”
名彦给了他一定银子,老人家接过银子,告诉他们:“这些白鸽是专门受过训练的,训练它们的人都会鸟语,他们通过鸟叫声就可以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他们是用这种方法来传递消息的。”黎初影现在终于明白了,“难怪我们怎么查,也查不出来,看来这个凌霄还真不简单。”
名彦迫不及待道:“我们赶快进宫揭穿那个细作吧。”
在凌霄的悉心照顾下,皇上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气色也恢复了些。凌霄一直守在床边,关切道:“皇上,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皇上温柔的笑着,“听说是你救了朕?”
凌霄谦虚道:“臣妾以前学过一点点医术。”
“学过一点点就这么高明啊?”皇上赞赏道,“朕的毒可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啊!朕宁可相信外面的传言,凌霄是狐仙转世。”
凌霄看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皇上,如果臣妾真的是狐妖,皇上还会喜欢臣妾吗?”
皇上深情地望着她,承诺道:“朕宁可舍弃天下,也只为换来你一个笑容。”
他的话,让凌霄瞬间落泪,晶莹剔透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床榻上。皇上皱眉,揪心道:“凌霄,你怎么了?”
凌霄俯身靠在他身上道:“皇上,我们离开这里吧!”
“去哪儿?”皇上温柔的问。
“去哪都好。”凌霄擦了擦眼泪,话语中发带着些孩子气,“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你又说傻话了,这怎么可以呢?”皇上宠溺的对她笑着,“朕是皇上,还要社稷天下呢!朕可以把命都给你,可是朕不能辜负列祖列宗给朕的责任啊!”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凌霄轻声细语道,“臣妾只是想出宫走走,一来皇上可以养病,二来可以放松一下心情,皇上认为呢?”
“好,朕答应你。”皇上扬起嘴角,什么都依她。
凌霄靠在皇上的身上,内心几番挣扎:皇上,我的身份很快就要暴露了,你是一国之君,没有办法和我一起归隐山林,所以我只能走。希望我走了以后,你不要难过,因为我的心始终在你身上,我就一辈子这样想着你。
黎初影、唐绍谦和名彦等人快速赶回宫,在神武门门口,唐绍谦见到了负责宣政殿安全的禁卫军,问道:“你不是应该在宣政殿保护皇上吗?在这做什么?”
禁卫军回道:“回将军话,是皇上吩咐的,皇上和惠妃娘娘出宫散心去了。”
唐绍谦紧张道:“有人跟去吗?”
禁卫军摇了摇头:“没有,皇上吩咐不让人跟着。”
“遭了!”名彦惊道,“她要下手!”
“我们追!”唐绍谦立刻掉头回去,黎初影和名彦赶紧跟了上去。
西山树林里,皇上第一次见到凌霄的地方,二人在林中漫步,空气中清新的味道比皇宫里的压抑让人舒服得多了。皇上握着凌霄的手,关切道:“凌霄,到了这里,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是啊!”凌霄感叹道,这里是臣妾的家乡。
皇上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情形,自嘲的笑了笑:“只可惜朕的身体还没有复原,不然朕一定给你打一只狼回来。”
“皇上。”凌霄居然停住脚步,神情凝重的望着他,“可不可以答应臣妾,以后不要再杀生了?”
“为什么?”皇上说笑道,“难道你真的是狐仙啊?”
凌霄没有回答,而是望着他道:“皇上,臣妾为你跳一支舞吧。”
“好啊!”皇上松开她的手,期待着。
凌霄在林中翩翩起舞,裙摆带起了地上的片片落叶,在风中摇曳,动人心弦。
“真美啊!”皇上像入了迷似的,沉浸在她的舞姿中。
忽然间,她从衣袖中撒下一团白色的烟雾,她一袭白衣在烟雾中完全消失了,皇上在烟雾中寻找她的身影。等烟雾渐渐散去,树林中回荡着一个空灵的声音:“皇上,臣妾原本是山中的一只白狐,因机缘巧合救了皇上,如今功德圆满,臣妾要走了,你多保重。”
“凌霄!你别走!”皇上急疯了一样在树林中四处张望,对着天空大喊,“不管你是人是妖!朕都要你!凌霄!”
眼前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只白狐,望着皇上,从它周身传来一个声音:“皇上,我们缘尽了。”
“凌霄!”皇上追着那只白狐,认定它就是凌霄的化身。
与此同时,凌霄正往与他相反的地方走去,回望着他所在的方向,喃喃自语:皇上,对不起,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向你道别,希望你忘了我。说完,她转身离去,却看到皇上正站在自己的前方,冷声叫着:“凌霄!”
凌霄抬眼望去,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漠,甚至是可怕,让她惶恐至极。
“你以为用小小的腹语,就能骗得了朕?”皇上冷哼一声,慢慢地靠近她,凌霄惊慌地后退了两步,带着颤抖的声音问:“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冷道:“朕早就知道了。”
“那臣妾的身份?”凌霄试探着问。
“朕当然也知道。”他此刻的神情是那样的镇定自若,镇定的让凌霄觉得惊慌,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那皇上为什么还让臣妾把大周的机密带出去?”
皇上扬起嘴角,忽然露出一抹邪笑:“这就跟钓鱼一样,如果舍不得诱饵,怎么可能钓到最大的鱼呢?”
“原来是这样。”凌霄忽然傻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凌霄突然对皇上出招,皇上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凌霄与他打了起来。皇上的武功恢复如常,凌霄惊道:“你的病早就好了?”
“不然怎么能骗得了你呢?”皇上冷哼一声,对她招招致命。
既然他这般无情,凌霄对他已然不会有半点手下留情,皇上渐渐落入下风,凌霄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将他抵在树上。皇上顿时喘不过气来,望着凌霄,眼神又变回了从前的温柔,深情道:“凌霄,朕宁可舍弃天下,也只为换来你一个笑容。”
当初,就是这句话,彻底感动了她,让她舍弃自己的国土,抛下自己远在北凉的家人,下定了决心留在他身边。到了这个时候,他又说了这句话,凌霄掐着他脖子的手突然送了下来。
这时,唐绍谦带禁卫军赶到,名彦拉开弓,一支离弦的箭射向凌霄。凌霄闪身躲开,箭射在了一旁的树干上,皇上拔下箭,一把插入了凌霄的胸膛。
顿时,血染红了她胸膛的白衣,凌霄顺势而下,皇上一把接住,她躺在他的怀里,喃喃自语:“皇上……”
皇上神情冷漠,语气中没有半分怜悯:“一个细作是不能有感情的,你有了感情,就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凌霄含泪望着他,明知他薄情,可她还是想知道答案:“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
皇上面无神情,语气冰冷道:“没有,从来没有。”
“宁可舍弃天下,也只为换来我的笑容……”凌霄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这句话,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容,随后嘴角流下了一抹鲜红的血迹,心痛不已,“终究是我错付了……”
她闭上了眼睛,死在了皇上的怀里。一瞬间,树林中忽然飘雪,皇上神色冰冷的抱着她的身躯,在漫天大雪中,渐渐失去了温度。
月色映照在昭阳宫的窗边,皇上与独孤昭宁正在对弈,独孤昭宁见他的情绪竟有一种久违的轻松,便好奇地问:“惠妃死了,皇上怎么还有心情下棋?”
皇上扬起嘴角,语气轻松,满不在乎道:“一个细作,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独孤昭宁手上的棋子突然掉在了棋盘上,神情也愣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昭宁,你怎么了?”皇上望着她,关切道。
独孤昭宁的情绪看起来很复杂,就连她自己也不知此刻是怎样的心境,只平淡的问:“皇上什么时候知道她是细作的?”
“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皇上仍然面无神情,让独孤昭宁感到更加惊诧:“那皇上对她的好,都是假的?”
“当然。”皇上望着她,眼神变得像从前一样温柔,“朕不是跟你说过吗?朕这一生,只爱昭宁一人,只是你一直不相信朕。”
“臣妾不是不相信,臣妾是不敢相信。”独孤昭宁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只觉得难受,穿不上气来的那般难受,“皇上的假,做的那么真,那么皇上的真,就假了。就像今晚,臣妾以为皇上是因为惠妃死了,心里难过,所以希望臣妾陪您下棋。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皇上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在乎。”
皇上漠然道:“就算在乎,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这是作为一个帝王最起码要做到的。”
“可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失去自己了?”独孤昭宁望着他,心寒不已。
“的确是这样。”皇上叹息了一声道,“可是为了全天下人的幸福,牺牲自己的幸福,朕觉得是值得的。”
“可是臣妾不这么想。”独孤昭宁为凌霄感到心痛,“臣妾觉得,惠妃对皇上是真心的,臣妾希望皇上能对她有一丝丝的情感。”
“昭宁,你今晚到底怎么了?”皇上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朕以前宠她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勾心斗角,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现在她死了,朕回到你身边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独孤昭宁自怨自艾道:“可能是兔死狐悲吧,皇上能这样对惠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这样对臣妾。”
“不会的!”皇上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承诺道,“朕永远也不会这样对你的。”
“为什么?”独孤昭宁抬头望着他。
皇上深情地望着她深邃的眼眸,温柔道:“因为你的才华,你的忍耐,只有你才配得上朕。”
“原来只是这样。”独孤昭宁冷笑了一声,在眼眶里打转了很久的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样还不够吗?”皇上皱眉,语气又冷了下来。
独孤昭宁摇了摇头,叹道:“臣妾不知道。”
“继续下棋吧。”皇上落子,轻道,“不然你就快输了。”
“臣妾早就输了。”独孤昭宁长叹了一声,已然心如死灰。
次日晌午,名彦穿着一身官服从宣政殿内走了出来,黎初影从宣政殿的回廊里走过来看到他,叫着:“朗哥哥!”名彦回头,停下脚步,黎初影看着他这身装扮,感到一阵不自在,“你怎么穿成这样啊?”
“皇上一早召见我,希望我能留在他身边辅佐他。”名彦感叹了一声道,“我想了一下,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总是浪迹江湖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决定入朝为官,一展抱负。”
“可是你不是一向志在江湖,不喜欢被束缚的吗?”他突然之间的转变让黎初影觉得很陌生。
名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人总是会改变的。”
黎初影点了点头,只顾着自己的事:“我正好要出宫找你呢!”
“找我?”名彦疑惑道。
“上次惠妃的那些鸽子,还在你那吧?”黎初影问,“那是北凉用来和大周通讯的工具,我想拿来仔细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那些鸽子……”名彦犹豫道。
“你不会给放了吧?”黎初影诧异。
“不是,它们已经死了。”名彦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我调查过那些鸽子都是用专门的食物喂养的,如果找不到它们吃的食物,不久就会死了。”
“这样啊!”黎初影的神情有些失望。
名彦宽慰道:“对不起啊,是我太不小心了,让那些鸽子都死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黎初影叹了一口气,“是敌人太狡猾了。”
“不过我大周兵强马壮的,不用怕他们。”名彦急道,“初影,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朗哥哥!”黎初影叫住他,告诉他一个消息,“明天容景就要被处死了,你不去见见她吗?”
名彦顿了顿,叹息道:“见也罢,不见也罢,都只会徒增伤感而已。与其这样,倒不如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不去了。”说完,他转身离去。望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黎初影觉得他更陌生了,这还是那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朗哥哥吗?
这时,一个小太监向她走过来,叫着:“姑姑!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小太监将一个纸条交给黎初影,她打开纸条,是容景传话要求见她一面。
黎初影赶往天牢,狱卒打开牢房的门,黎初影走进去:“容将军,你找我?”
容景见到她,欣喜地迎上去:“你叫我容将军,就说明你还把我当朋友。”
黎初影冷漠道:“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北凉人,我是大周人。”
“初影,我找你来不是跟你分楚河汉街的。”容景急得直皱眉。
“是让我帮你照顾朗哥哥吗?”黎初影问道。
“不是照顾!”容景强调道,“我是想让你救他!”
“你还想说朗哥哥不是朗哥哥这种话吗?”黎初影仍然冷漠,只觉得她说的是疯话,“我是不会相信的。他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假的朗哥哥不会知道的。”
“怎么不会?”容景提醒道,“万一他用我们两个威胁名朗呢?万一他用什么方法迷惑他的心智呢?初影,你不要用眼睛去看,而是要用心去看。”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黎初影只觉得她无可救药,转身便要离开。
“黎初影!你等一下!”容景大叫了一声,走上前两步,一字一句的强调,“如果我说的是假的,你最多就是被指责,被误会,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你会害死你的朗哥哥的!我死了不要紧,我希望名朗可以好好活着。”
黎初影转身,问道:“你要我怎么做才能查清楚这件事呢?”
容景握着她的手,几乎是在恳求:“你们认识那么久,一定有什么是只有你们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你再好好想想。”
她的话,让黎初影忽然愣住了,仔细思量了一番,黎初影似乎想到了她小的时候,名朗曾为了救她,手臂上留下了一条疤,或者她可以去证实一下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