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门附近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被唐绍谦找遍了,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黎初影丢失的绒花,而且这两日也不见她人过来,唐绍谦这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可他仍然不肯放弃,低头在周围徘徊着,突然抬起头,看到黎初影正向他走过来,他欣喜万分,忙迎上去:“初影你来了?说来也奇怪,这地方就这么大,每个角落我都仔细找过了,就是找不到你的绒花。”
“没关系。”黎初影笑了笑,“你已经尽力了。”
“本来我想着去街上给你重新买一个……”唐绍谦欲言又止道,“不过这个念头被我很快打消了。”
“为什么?”黎初影问。
唐绍谦有些惭愧:“因为我怕你看不上,说我没诚意,你也会更失望。又怕你看上了,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黎初影突然笑了:“你可真傻。”
唐绍谦认真的问:“那朵绒花对你很重要吧?”
黎初影点点头道:“是我姐姐送我的,她希望我这一生可以平安荣华。”
“那你姐姐呢?”唐绍谦有些好奇的问,“她对你这么好,怎么舍得你进宫呢?”
“姐姐她……”黎初影一想到姐姐,目光立刻黯淡了下来,“她嫁给了一个她并不爱的人,备受冷眼,还蒙受了不白之冤。”
唐绍谦也不免感叹惋惜:“你姐姐也是个苦命的女子。”
黎初影一脸的忧伤,提到姐姐,总是愁容满面:“我从小孤苦无依,是姐姐把我抚养长大,在我心里,她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只希望,她的人生可以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一定会的。”唐绍谦坚定道,“上天会保佑真诚善良的人,我相信你们姐妹都会拥有幸福的人生。”
“谢谢你。”黎初影对他笑了笑,仰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名朗来到疯人塔门口,里面关押的人大多数都是从宫里犯了错出来的,在这里受不了每日的刑罚,多半都被逼疯了,时间久了,这里便成了疯人塔。
“名大人?”从疯人塔里出来一个看守的侍卫,见名朗来此,颇感新奇。
名朗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在这附近迷了路,不知怎的,就走到这来了,可否进去讨口水喝?”
“名大人请!”侍卫连忙带他进去。
宫女绿珠出来送水,仔细打量了名朗一番,问道:“这位大人,你是从宫里来的吧?”
名朗接过水,开门见山的问:“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谁啊?”绿珠问。
“月牙。”
绿珠一听,顿感惊恐,立刻转过身走进去,名朗上前一把抓住她,逼问道:“告诉我,月牙在哪?”
绿珠被他抓着,不敢挣扎,支吾道:“她……她死了……”
名朗追问:“怎么死的?”
绿珠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明日午时,东门桥边见面。”
此地不宜久留,名朗怕被人怀疑他来此的目的,只好先行离开。第二天中午,他早早的来到和绿珠约好的地方等她。绿珠衣着朴素,带着斗笠和面纱,极为低调,一路上不曾有人跟踪。
见到名朗,将他拉到一旁无人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耳边问:“你和月牙是什么关系?”
名朗直言:“我在查一个案子。”
“上官皇后的案子?”绿珠试探着问。
名朗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绿珠看了看周围,靠近名朗,小声告诉他:“月牙临死前告诉我一个天大的阴谋……”
名朗惊道:“月牙不是疯了吗?”
“这宫里面真疯假疯还不是主子一句话吗?”绿珠将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月牙刚来的时候,被打的遍体鳞伤,一直是我在照顾她,她信任我才把真相都告诉了我,上官皇后是被人陷害的!”
“什么?”名朗一惊。
突然,从天而降一群黑衣刺客,名朗和刺客交手时发现这群人都是冲着绿珠来的,他拉着绿珠躲开刺客的追杀,一路逃到城外。
绿珠吓得腿一软,跌坐在河边,惊恐道:“完了,我被人盯上了,我活不了了!”
名朗一把拉起她,继续追问:“你说上官皇后是被人陷害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绿珠连连摇头,带着颤抖的声音大叫着,“我要是把真相说出来,有人会杀了我的!”
名朗怒火极了,逼迫道:“你不说,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有刺客!”绿珠惊叫了一声,名朗闻声望去,绿珠趁机跳河逃跑了。
自立后大典之后,宫里各司都忙作一团,凤仪宫那位主子也就受了冷落,无人问津了。黎初影也是等了两日,好不容易才抽出身去凤仪宫送膳食。
上官曦见到她,心急道:“初影,你两日没有过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姐姐你放心,我没事。”黎初影怕她担心,安抚道,“我做事很小心,没有被人发现。”
上官曦问道:“部署的怎么样了,有希望出去吗?”
黎初影点点头,给她分析道:“司膳房的姑姑方素娥,对我们很重要,我进宫前找到前朝的宫女玉娘,她和方素娥是很要好的姐妹。这些年,方素娥一直在偷运宫中物品让玉娘拿出去变卖,倘若我揭发她的话,这个罪名可不轻,所以她一定会帮我。”
“可靠吗?”上官曦有些顾虑。
“我试探过了,方素娥一直很想出宫和她的姐妹团聚,所以她一定不会出卖我的。”黎初影想了想,为保万全,她还差一步,“还有一个人,对我们也很重要,是和我住在一起的宫女芳华。”
上官曦听后吃惊:“你把实话都告诉她了?”
“还没有。”黎初影有自己的考量,“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不能拿你的安危冒险,在没有完全确定芳华可靠之前,我是不会告诉她实话的,我会好好试一下她的。”
上官曦这才松了一口气,叮嘱道:“你在宫里行事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姐姐,你只管相信我,我会很谨慎的。”黎初影在凤仪宫不能久留,给她带来一些消息,就必须此刻离开了。
走出凤仪宫,在长廊的尽头突然被人拉到一边,黎初影惊慌,回头一看:“朗哥哥?”
名朗示意她小点声,轻道:“初影,你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吧,曦儿的事交给我。”
黎初影欣喜道:“你相信她是无辜的了?”
名朗点头,告知她一个重要的线索:“我去疯人塔找过月牙,从她好姐妹绿珠那里得知,她已经死了。”
“那姐姐的证人岂不是没有了?”黎初影听了,欣喜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名朗宽慰道:“你先别急,这恰恰说明了这事有蹊跷。我和绿珠约在东门桥边见面,她说月牙是为人所杀,曦儿是遭人陷害的,我们刚一碰面就遇到了刺客,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切是一场阴谋。”
“背后操控的人会是谁呢?”黎初影实在是想不到。
名朗也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但我会继续追查下去,我不会让曦儿蒙受这不白之冤。”说着,叮嘱她道,“初影,你先回去,宫里是个是非之地,你多待一刻就会多一分危险,你想办法逃出宫,我会救出曦儿去与你汇合。”
“不行。”黎初影不放心,“我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姐姐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名朗应允道:“那我们分头行事,你小心点。”
“你也要注意安全。”黎初影说完,与名朗分头离开这是非之地,各自为救上官曦做准备。
刚回到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哭声,黎初影跑进去,看见芳华趴在桌子边哭,忙上前问询:“芳华,你怎么了?”
“初影,我该怎么办?”芳华抬起头,将手里拿的一封沾着她泪痕的书信递给黎初影,向她哭诉道,“我自幼和表哥青梅竹马,后来我被选进宫,表哥说他会一直等我。可是最近,他爹病得很重,家里需要用钱,县太爷的女儿喜欢他,他娘就让他娶县太爷的女儿。”
黎初影听后问:“那他的意思呢?”
芳华抬手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继续说:“他还是想等我,可是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爹重病,更不敢违背他娘的意思,我怕到最后他只能妥协。”
黎初影原本就在为逃出宫的事想办法拉拢芳华,正逢她遇上这样的事,索性问出口:“你想逃出宫吗?”
“我怎么可能出得去呢?”芳华想都没想过,自怨自艾道,“就算能出去,我也没有钱给他爹看病,他又怎么可能履行承诺娶我?”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黎初影想试探她一下,便给她出了个主意,“我听闻有不少宫女,将宫中的物品私运出宫变卖,换来的钱寄回乡,你也可以试试啊!”
芳华有些顾虑:“可是这被人发现是重罪啊!”
“富贵险中求,你不赌一把,又怎么知道不行呢?”黎初影继续鼓动她,“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表哥娶别人吗?”
芳华当然不愿意,可是她也不敢做这种违反宫规的事,世事难两全,为了她表哥,她最终答应铤而走险。
翌日正午,司刑房的女史大人接连收到举报,得知最近这宫里频繁失窃,便立刻前往各司去查个究竟。
“最近宫里丢了不少东西,是不是你们有人偷宫里的东西出去变卖啊?”
“没有。”宫女们纷纷摇头。
女史大人发话:“给我一间一间的搜,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司刑房的宫女奉命搜查,很快就会查到司膳房来,方素娥有点坐不住了。她这些年一直在偷运宫中物品,只有黎初影知道她的把柄,利用她进宫前认识玉娘威胁她才进了司膳房,如今东窗事发,方素娥认定是她告的密。
方素娥将黎初影拽到司膳房后院,避开其他人,训斥道:“黎初影!你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替我保密不会揭发我的吗?”
“我没有想揭发姑姑啊!”黎初影不明所以,根本没有想过把她牵扯进来,连忙解释这个误会,“你昨天不是已经将最后一批货物运出宫了吗?既然你房中没有赃物,又为什么怕人搜出来呢?放心,这不关你的事。”
听她这样说,方素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有些看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好奇道:“那你这么做,究竟是想害谁啊?”
还没等黎初影开口,从前院传来了芳华求饶的声音:“女史大人,我这是第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开恩,饶了我这一次吧!”
女史大人命令道:“给我带走!”
方素娥闻声走过来,正好看到几个宫女将芳华带走了,惊诧不已:“芳华?”
“我就说不关姑姑的事吧?”黎初影说完,事不关己的回了自己房间。
司刑房内,女史大人严刑拷问:“说!偷运宫中物品多久了?可还有什么同党?”
“没有!”芳华胆小,立刻招了实话,“我这是第一次犯这样的错,我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女史大人开恩!”
“真的没有其他同党?”
芳华连连摇头:“真的没有。”
女史大人冷声道:“倘若你敢有所包庇,严惩不贷!”
芳华吓得突然跪下,连声求饶:“芳华不敢!芳华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已经知道错了。”
看她认错的样子还算真诚,女史大人酌情处置:“来人,杖责三十,以示惩戒!”
天黑以后,芳华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艰难的走回房间,黎初影看到她这番狼狈的样子,忙过来扶她:“芳华,你怎么样了?”
芳华脸色苍白,忍着疼,轻道:“被杖责三十,这事算是过去了。”
“对不起啊!”黎初影自责内疚极了,“我也是想帮你,没想到会这样,你没把我说出去吧?”
“没有。”芳华缓缓坐下,向她发誓,“我嘴严的很,绝对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谢谢你。”黎初影的这颗心才总算是放下了,见芳华被她连累伤成这个样子,自己是故意试探她,并且还对她有所隐瞒,心里实在是内疚极了。可是为了姐姐的安全,她没有别的办法,必须确保芳华是站在她这边的。
芳华面色为难的望着黎初影,有些难以启齿:“初影,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银子啊?等我发了月银,马上就还给你。”
黎初影立刻拿出自己腰间的荷包,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她:“我只有这些,你都拿去应急吧。”
“谢谢!”芳华苍白的脸上对她露出一抹欣喜的笑。
黎初影完全相信了她的为人,在告诉她一切之前,再次确保她不会对旁人说:“芳华,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我们都会性命不保。”
芳华见她这么认真严肃的样子,向她保证道“这么大的事你都愿意告诉我,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
黎初影这才将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其实我进宫另有目的,上官皇后是我姐姐,我来是为了救她出去。”
“什么?”芳华震惊,“你是上官皇后的妹妹?”
“为了救她,我不惜一切代价。”黎初影认真的问她,“芳华,你愿不愿意帮我?跟我一起逃出皇宫?这样你就可以阻止你表哥成亲了。”
“这有可能吗?”芳华仍然有所顾虑。
黎初影坚定道:“相信我,只要有了你的帮助,我们一定能一起逃出去。”
芳华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要冒一次险。
京城中,一家有名的乐坊,名朗在进宫当差之前经常来这里搭班给客人抚琴助兴,与这里的老板娘红玉也是老相熟。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今天来此,是想向她打听一个人。
“听闻红玉姑娘这乐坊,不仅歌舞一绝,更闻名天下的是调香,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红玉掩起嘴角,发出妩媚的笑声:“京城中人无一不知我这调香的本事,不知名大人来我这乐坊,是想听歌舞,还是想讨教调香啊?”
“在下知道一种香料,是红玉姑娘的独有,从不传授于人。”名朗顿了顿,也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继续道,“可是在下今日在另一个人身上,也闻到了同样的味道,你说倘若这不是至交或是至亲,又怎会知晓红玉姑娘这看家本领呢?”
红玉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语气也严肃了几分:“你想做什么?”
名朗也不跟她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在下奉旨调查一桩宫廷命案,你的这位至交涉及此事,你把她交给我,她安全了,你也安全了,你说呢?”
思虑再三,红玉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便答应带他去见他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