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高枝
明月死了,在京中并未掀起多大波澜,因为死在那场大火中的并不止她一人。
至于起火原因——
说是狱卒贪醉,不打小心打翻了油灯,引起了大火。可惜,那名狱卒离起火源最近,早就烧焦了,最终这起案子也只能以意外了结。
凌幼瑶听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样聪明冷静的一个人,居然就这么死了。
她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银朱见她愁眉不展,便道:“王妃,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嗯......”凌幼瑶回神,转而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
凌幼瑶合上账本,揉了揉太阳穴,目光有些迷茫:“银朱,若是你知道将来有一个人很重要的人会死,而且你也会随着他一起死,你会选择怎么做?”
银朱怔了怔,也不多问,只认真道:“如果那人是罪有应得,注定该死,那奴婢一定会离他远远的,以免遭他牵连。”
“倘若那人是被人陷害,意外身死,那奴婢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他。”
“毕竟,那个人很重要不是吗?”
银朱说最后这句话时,不由得看了眼凌幼瑶。
她向来聪明,有些事不一定要明说,她便能参透,又或许是陪在凌幼瑶身边的时间久了,总能猜中一二分。
听完这番话,凌幼瑶在心里自问:傅明诀是罪有应得吗?
他注定该死吗?
他重要吗?
——答案已然浮出水面。
权衡的天秤早就偏向了另一侧,凌幼瑶想,大概是从太后说出那句话开始,她便选择了与傅明诀站在同一边。
或许从一开始,她注定只有这一个选择。
凌幼瑶顿时豁然开朗,对银朱道:“我要赚钱。”
“啊?”银朱没反应过来,随后真诚发问,“您缺钱吗?”
光嫁妆就把库房堆满了,还有好几处铺子、庄子,每年的收益都能抵上寻常人家十年的收入了,怎么看也不像缺钱的样子。
凌幼瑶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钱这东西怎么能说缺不缺呢?银子嘛,当然是越多越好。”
银朱无奈:“可是您赚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如今天下安宁,光是库房里的嫁妆都够您吃一辈子的。”
听到天下安宁几个字,凌幼瑶不免有些心虚:“这个你就别管了,咱们明天去看看铺子。”
傅明诀将来要谋反,而她已经决定助纣为虐了......不对,应该是未雨绸缪。
若傅修昀执意除掉傅明诀,那她就倾尽财力,助傅明诀登基;若傅修昀手下留情,她便拿着这笔银子远离京城。不管哪种结果,她都有退路。
银朱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支持的,王妃想做什么,她帮着便是。
......
傍晚时分,京城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秋雨落下形成一道朦胧的雨雾,傅明诀站在角楼上,见朱墙飞檐渐渐在雨中模糊。
片刻后,有一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而来:“王爷,果然被您猜中了。”
傅明诀思绪回笼,问了句:“江洲回去了?”
“是......”江流憋着一口气,见傅明诀神色淡然,忍不住抱怨,“大牢失火根本不是您的错,陛下不治万宏的罪,却降了您的职,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傅明诀望着远处起伏连绵的宫殿,声音很淡:“忙了这么久,也是该休息下了。”
“王爷,可这明明是陛下......”江流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傅明诀打断了。
“陛下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江流闭了嘴,方才确实是他激动了,这里是皇宫,万一那些话传进陛下耳朵里,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陛下此举分明是有意削弱王爷的势力!
江洲统领着玄羽卫中最精锐的一支队伍,王爷费尽心思才将江洲从总营中调了出来,这还没几天,就让陛下给调回去了。
表面上是怪罪江洲,但陛下哪句话不是在指桑骂槐?
江流心中愤懑,这嘈杂的雨点更是扰得他心烦,“王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傅明诀双手拢着大袖,唇边带起一抹浅笑:“他今日能把人调走,来日他便会亲自把人给本王送回来。”
冷风夹着雨丝吹起他宽大的衣袍,长睫不知何时染上了晶莹雨花,但很快便融于眼底。
他想做,便一定能成。
“淮州那边有消息了吗?”傅明诀一边往楼下走,一边问。
江流答:“今早的线报,凌家小姐已经搭上了去遂州的船,看样子是要上京。”
“果然还是不甘心。”
“咱们要派人阻拦吗?”江流撑开伞,将万丈雨帘隔开。
傅明诀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雨水,黑眸里浮上一丝玩味儿:“不用,她想来,也有人想让她来,一个上赶着送死的人,本王为何要阻止?”
凌泠对京城的向往从记事起便存于脑海中,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想法也越来越浓烈。
堂伯父一家在京城扎根,就连她那个从未谋面的妹妹也嫁给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景王。凌泠羡慕的同时,也恨自己为何没有这般好命。
夜晚的秋总是寒凉,凌泠披着衣服,和贴身婢女挤在杂乱的船舱里。
三日前,她还是即将嫁去伯爵府的凌家小姐,淮州城里认得她的,都得尊敬地叫她一声“凌小姐”。
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父亲被流放,母亲变卖家产,只为保她良籍,昔日高高在上的凌家一夜跌落尘埃。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像做梦一样。
凌泠望着江面被船身推开层层涟漪,脑海中回想起母亲的话——
“泠儿,你出生时,算命先生说你此生大富大贵,待机缘一到,必能飞上高枝......”
“永昌伯府的婚退了便退了,我的泠儿自是有更好的人家等着。”
凌泠当时听到这话时,只觉得母亲是在说梦,哭啼啼道:“娘,咱们家已经没了,女儿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常氏替她擦去眼泪,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放在她手心:“泠儿,淮州太小,等我们走后,你便出发去京城吧。”
“去京城,去找你堂伯父......”